鬼影看向明鏡問道：“還有誰在裡麵？”
明鏡直接說道：“沒有誰，就師父一個人，醫生剛剛查完房出來。”
“走吧，師父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的。”
說著，她拉著鬼影的手臂就往病房裡拽。
鬼影猶豫片刻，沒有掙脫她的束縛，腳步還是跟了上去。
當他立定站在外麵的病房，通過那半扇透明的門，看到裡麵坐在病床上那個飽經風霜的男人時，內心還是狠狠一顫。
他們已經有將近五年沒見了······
這五年，誰也不肯低頭，誰都是倔脾氣，所以一直就這麼冷著。
明鏡輕聲地說：“進去吧，我在外麵等你們。”
鬼影轉頭看了她一眼，拎著著手上的東西，沉默幾秒鐘，最終還是推門而入。
這是一間獨立的病房，環境也還是不錯，采光很好，透過窗外就能看到醫院外麵的綠化。
嘎吱一聲！
門被打開！
裡麵坐著的男人緩緩轉過頭，看到是鬼影時，身體猛得繃直，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男人叫張建國，今年60歲，同樣是一名少將！
他的眼神猶如深邃的古井，波瀾不驚中透著一種曆經滄桑的沉穩，那是無數次生死考驗後沉澱下來的平靜與堅毅。
眼神平靜而深邃，宛如一片寧靜的湖水，然而在那湖水深處，卻隱藏著洶湧的波濤。
兩人對視了的那一刻，雙方都愣住了，一股炙熱又複雜的情緒在相互交替。
但很快，張建國眼神裡的震驚稍縱即逝，又恢複了久經沙場的銳利與威嚴。
“你怎麼來了？”
他壓抑著內心的欣喜，淡定自若地問出了這句話。
鬼影大步地走過去，輕輕把門關上，隨後走到他的病床前，將東西放在他的桌麵上。
他沉默片刻，沉聲道：“聽你的語氣應該沒什麼事，我先回去了。”
說完，他轉身就想走。
“張謹睿！”
張建國忽然喊住了他，鬼影的腳步猛得一頓，雙腳像釘子一樣定在原地。
他的名字，連他自己都差點忘記了。
張建國衝著他的背影，冷著臉喝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說話？”
門外的明鏡看著兩人的氣氛又燃到了冰點，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但又不敢隨意闖進去，隻能站在外麵乾著急。
鬼影長長吐了一口氣，緩緩轉過身，盯著他問道：“我應該要怎麼跟好好你說話？像小時候一樣，對你言聽計從？”
“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你······”張建國氣得臉紅鼻子粗，他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將內心的怒火壓製下來。
“如果沒有我從小對你的嚴厲督促，你能有今天的成就？你能站在今天這個位置？”
鬼影笑了，笑聲有些發顫，眼神落寞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怎麼不問問我，這些是不是我想要的？”
張建國氣勢陡然拔高了幾分，慷慨激昂地說：“你是一個男人，男人就應該頂天立地，就應該建功立業，保家衛國。”
“這些才是一個男人應該做的事情，而不是糾結於那些已經煙消雲散的情情愛愛。”
“情情愛愛？”鬼影臉色猛得一沉，大步地走到張建國旁邊，緊緊凝視著他說道。
“這些不是情情愛愛，這些是我黑暗生命中的光，是我的太陽，是照亮我前進的明燈。”
鬼影回想過去，眼神瞬間變得迷離，眼球輕輕轉動，像是在腦海中快速翻閱一本舊相冊。
“我小時候不喜歡軍人這個職業，因為這個職業，你常年不在家，我天天看我媽一個人忙前忙後照顧我，每天夜裡偷偷哭泣。”
“你幾年才回來一次，回來一次不到幾天就又匆匆地離開。”
“這一切我都看在眼裡，疼在心裡，我幫她擦拭掉她眼中的淚水，我跟她說以後我一定不要當軍人，我要永遠陪在媽媽的身邊。”
“我媽笑了，笑得很開心，她緊緊抱著我，一直緊緊抱著我，那一刻我能感覺到她是幸福的。”
“在我8歲那年，不是春節，也不是節假日，你突然回家。”
“媽媽很高興，高興到甚至不知道要做什麼，一下子就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女生，一直圍著你轉。”
“那一天，我也很開心，我第一次感覺這個家庭是多麼幸福。”
話說到這裡，張建國嘴唇微微顫抖，眼神驟然浮現一抹柔和之色，或許他那天也是非常開心的。
“可是······”鬼影頓了頓，雙目逐漸泛了紅，“我們才開心不到兩天，你就說要把我帶去少年軍校，我媽不堅決同意。”
“最後，我還是被你強行拉進了部隊！硬生生地逼著我們母子分開。”
“可是，我怎麼都沒想到，那竟然會是我們母子最後一次見麵。”
張建國剛才淩厲的眼神忽然變得落寞起來，眼神中湧動著一抹愧疚之色。
鬼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後來，我也認命了，有了我自己的小夥伴，也習慣了裡麵的生活。”
“我的軍事能力也相當突出，漸漸地，我發現我喜歡上了軍校的生活，喜歡上了槍，喜歡上了格鬥。”
“喜歡每天跟著同伴們一起跑越野，我將近有六年沒回家！對媽媽的印象也越來越模糊。”
“就在她死的那一天，你說是為了不影響我的學業，硬是沒有把媽媽去世的消息告訴我，我連她最後一麵都沒見到。”
“最後，讓她懷恨而去！”
鬼影猛得轉過頭，緊緊盯著他，眼淚撲簌地往下流：“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狠心，為什麼你要這麼狠心對她？”
“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是你的親生兒子，難道你都沒有一點兒惻隱之心嗎？”
此話一次，張建國的內心狠狠一顫，呆呆地看著鬼影那張痛苦到崩潰的表情，心裡忽然一陣揪痛。
他從小就古板嚴厲，對愛的表達通常都是非常隱晦，很少會放在明麵上。
他太了解他們母子之間的感情，如果當時讓鬼影知道他母親生病去世的事情。
那他在當時最重要的考核，肯定心情會受到影響，絕對不可能這麼順利通過。
那將是影響他一生職業的考核，是人生的一個大跳板，就跟高考一樣重要。
張建國現在依然覺得，他當時的決策是對的，但是他卻沒有跟鬼影表達過自己的想法。
在他的世界觀裡，不管是什麼事，兒子就應該無條件聽老子的。
這是天經地義！
所以，他們之間嚴重缺乏溝通。
張建國聲音低沉地問道：“所以，你是因為你的媽媽的事情，一直對我記恨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