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溥則與掃出來的抽象派頭像麵麵相覷了幾秒。
他仰頭，看向少年。
少年依舊是那副沒表情模樣。
甚至見岑溥則看來，他還回以反問目光。
短暫權衡，岑溥則收回視線，沒有開口解釋，按下了“申請添加好友”。
就當是給奶茶店拉個常客了。
少年站在他身側秒通過好友申請。
岑溥則轉賬過去。
間隔了小半分鐘，少年收下了。
收完錢，他抬手指了下街對麵的小區。
岑溥則應好，再次道謝，禮貌目送他離開。
等人走遠，他收回視線，沿來時路返回。
將車開到小巷口裝上盆栽，到家已經是夜裡十點半。
岑溥則將買來的新盆栽一個個擺上陽台鐵架，清乾淨土，收好袋子回了臥室。
帶上臥室門，關好窗。
他拿來遙控器打開空調，轉身進了浴室。
將換下的衣服丟進浴室裡新買的洗衣機。
洗衣機滾動，岑溥則抬腳邁進淋浴區。
洗完澡，他拿毛巾擦乾發間水珠，套上背心短褲，站到洗漱台前刷牙。
鏡麵蒙了層薄霧。
隱約照出鏡前人蒸紅的皮膚。
等他刷完牙，衣服正好洗完。
岑溥則從洗衣機裡撈出甩乾的衣服，拿到陽台晾曬。
夏夜蟬鳴不止。
七月的江城連夜晚都熱得發悶。
岑溥則沒在陽台多待。
他曬好衣服，關上客廳燈，便徑直回到溫度已經變得足夠舒適的臥室。
手機在床上輕震。
岑溥則走到床邊拿起。
握著手機剛準備坐下，看清亮起屏幕上的消息，他動作一頓。
爸：【回江城了？】
岑溥則站在床邊，垂著眸，冷淡的一張臉上許久不見表情。
好一會，他才掃開屏幕，回了個【嗯】。
兩條消息間隔不過五分鐘。
然而十分鐘過去，手機都不再見動靜。
岑溥則仰躺在床上，盯著頭頂老舊的天花板。
忽然想，抽時間該找人來家裡重新刷一遍漆。
又想，刷漆好像也不必特地找人。
於是摸過手機，開始在購物軟件上搜起油漆。
搜了幾分鐘，他蓋下手機，長舒出一口氣。
而後從床上撐坐起，抬手拉開床頭抽屜，從裡麵取出了煙和打火機。
走出臥室，四周空氣瞬間比呼吸還滾燙。
岑溥則沒再開客廳燈，踩著月色，拉開了陽台門。
屋外屋內一個溫度。
他走到圍欄邊上，撥出根煙，夾在指間點燃。
煙嘴被肉色薄唇輕抿，又被冷白指節夾回。
煙霧輕吐，模糊夜色下青年輪廓。
個高腿長的人輕倚在圍欄邊，在逐漸散去的煙霧中垂下眸，神色淡淡地滑動著手機。
忽然有點不想看油漆了。
他退出購物軟件，點開微信，無聊地打開朋友圈。
朋友圈第一條是個頭像五顏六色，沒有備注的人發的。
就一個表情。
默認表情第一排第一個。
[微笑]
看著這個中老年組用來表示禮貌微笑，青少年組用來表示嗬嗬的表情，岑溥則一時半會分不清這條朋友圈是在表達開心還是嗬嗬。
他甚至沒想起來這人是誰。
點開頭像，與那張五彩斑斕的抽象畫對視良久。
在勉強辨出這畫上大概是個人後，他想起來了。
今天在店裡坐了一天的小金毛。
岑溥則麵無表情退回朋友圈，繼續往下刷。
[微笑]
[微笑]
[微笑]
？
接連四條朋友圈，全是一個人發的，全是一個表情。
他納悶地往上翻了下時間間隔，每條都隻隔一兩分鐘。
岑溥則又重新將朋友圈往下刷。
刷。
刷。
刷。
……根本刷不到底。
他看著滿屏莫名其妙的[微笑]，最後一口煙燃儘，莫名其妙地笑了下。
掐滅煙，岑溥則收起手機，轉身回了臥室。
·
八點半。
響起鬨鈴的手機被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抓過。
半夢半醒的人擰眉按掉鬨鈴。
盯了會發亮的屏幕，他解開鎖屏，點進微信，找到頂著火紅“發財”二字的頭像。
【岑汀覃，打錢】
岑汀覃秒回。
回的語音。
“我親愛的哥哥您醒啦？我剛給您點完早餐，等您洗漱完到店裡，剛剛好能吃上哦~”
岑溥則冷笑一聲，“啪”地將手機往下一按。
兩分鐘後。
床上人緩緩爬起。
早上店門是由夏星煒負責開的。
岑溥則到店時，夏星煒剛將供應商送來的貨全部搬到店裡。
“則哥，你來得正好。”
看見進門的岑溥則，夏星煒指指堆在儲物櫃前的貨：“你點下，沒問題我就裝進去了。”
說完又指了指點餐台上的外賣袋：“那是老板給你點的早餐。”
岑溥則應了聲好，繞進點餐台後，拆開外賣袋。
是江城的特色卷餅和一杯豆漿。
岑溥則很多年沒吃了。
他拆開卷餅包裝，咬了口。
是記憶裡的味道。
岑溥則邊吃邊走到儲物櫃前，清點起貨品。
點完，剛好吃完卷餅。
他和夏星煒一起，把貨品分門彆類地裝進了儲物櫃。
夏星煒進到更衣室換上工作服。
出來時，剛好迎上今天的第一波客人。
是兩個學生模樣的女生。
她們看上去和夏星煒很熟，一進門便直接開口。
“夏哥，兩杯暴打檸檬茶。”
夏星煒邊點單邊貧：“得得得，美好的一天從打檸檬開始。”
兩個女生笑作一團。
走近點餐台，看到在點餐台後站著的岑溥則，其中的短發女生腳步一頓，猛拉身側朋友。
“臥槽！我天菜！好爽的長相！”
朋友定睛一看，衝她比了個肯定的大拇指。
短發女生衝朋友挑挑眉，拉上朋友繼續往前走，邊走邊開口問夏星煒：“夏哥，覃姐怎麼不在？這位大帥哥是新來的店員嗎？”
夏星煒示意她們掃碼，笑嘻嘻應：“你們覃姐開分店去了，這位大帥哥是你們覃姐哥哥，來救場的，等招到新店員估計就走咯。”
短發女生麻溜付款，順勢看向岑溥則：“原來是覃姐哥哥啊，難怪進來的時候看著覺得有點眼熟。”
熱完場。
她一記直球：“帥哥，有女朋友嗎？”
夏星煒噗嗤笑出聲。
吃瓜人，吃瓜魂。
他也不主動說岑溥則已婚帶倆娃，好整以暇看岑溥則怎麼應對。
岑溥則與打直球的女生對上視線，禮貌開口：“抱歉。”
短發女生與他短暫對視，笑了笑。
而後她衝夏星煒說了句“我們去座位上等”，就直接拉著朋友走了。
夏星煒配合地比了個“ok”。
被拉走的朋友不解：“這麼著急撤乾嘛？抱歉肯定是沒有的意思。”
短發女生悻悻：“抱歉也是不管有沒有都不想談的意思。”
朋友撞了她一下，衝她擠眉弄眼：“不想談可以追嘛，越難追的追到手後越香。”
短發女生摸摸下巴：“我的第六感告訴我，追不到。”
朋友遺憾：“好吧，你第六感還一向蠻準的。”
等兩人走遠，夏星煒邊打檸檬邊挪到岑溥則身旁，幽幽開口。
“你怎麼不直接告訴她們你已婚帶倆娃？給個模棱兩可的回答，不厚道哦。”
岑溥則側過臉，看向夏星煒。
在夏星煒睿智的目光注視中，他緩緩開口。
“可能是因為……我未婚未育，並且是個gay吧。”
“砰！”
杯子裡的檸檬被一錘打爆。
夏星煒呆在原地三秒，忽然猛地一個後撤步。
下意識和岑溥則拉開距離後，對上岑溥則冷淡目光，他尷尬地笑了起來。
“哈哈，哥，那你有男朋友嗎？”
岑溥則側過身，輕倚上點餐台，輕描淡寫：“沒有。”
聽到回答，夏星煒又默默再往後退了一步。
岑溥則看著他動作，忽地很輕笑了一聲。
冷冷的嗓音。
笑得夏星煒毛骨悚然。
岑溥則看著他，緩慢開口。
“你聽過一句名人名言嗎？”
夏星煒反應慢半拍：“啥？”
岑溥則雙手環到胸前，微笑一字一頓：“我們gay，不是是個男的都喜歡。”
沉默。
持續沉默。
良久，夏星煒搗搗杯中檸檬，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小步挪回到岑溥則身邊。
他低聲開口為自己辯解：“哥，我不是歧視哈，就是以前讀書的時候被gay騷擾過，還不止一次，全是肌肉猛男，臥槽我都納悶了。”
他看一眼岑溥則冷冰冰看狗似的眼神，安心無比地重新跟岑溥則稱兄道弟。
八卦人，八卦魂。
“則哥，那你談過戀愛沒有啊？”
岑溥則拿過桌上豆漿，插上吸管，沒搭理他。
夏星煒毫不受阻，聊天欲大大地打開。
“你跟我以前遇到的gay感覺都不太一樣，我聽說gay圈老亂了，你身上根本沒有那種氣質，要不然憑借我多年被gay騷擾的經驗，我肯定一眼能辨出gay的。你是不是不混gay圈啊？不會沒談過戀愛吧？還是說有個長期交往對象？哦，你沒對象，那你有喜歡的類型嗎……”
岑溥則將喝完的豆漿杯子丟進垃圾桶，有點想手動閉麥了。
早知道繼續已婚帶倆娃了。
他剛打算離開點餐台，給自己找點清淨。
“歡迎光臨。”
門口的自動歡迎聲打斷了夏星煒滔滔不絕的提問。
夏星煒秒揚起笑臉，服務上帝。
“歡迎光臨，可以這邊點餐，也可以……”
說話間，看清進店的人，他吹了聲口哨。
“又是你啊！外國小帥哥！”
聽見夏星煒的話，岑溥則停下腳步，抬眸朝門口看去。
金發少年今天穿了件薄荷綠的t恤。
款式簡單，少年氣得越發鮮明。
他走進店，撞上岑溥則目光。
短暫對視，又很快錯開。
少年垂眸，緩步朝點餐台走。
岑溥則神色淡淡看著，忽然聽見耳邊響起偷感很重的一聲問。
“則哥，這種類型你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