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嗓子又嘹亮又高亢，顧承意想裝聽不到都不行。
一片尷尬的氛圍中，顧承意歎了口氣，終於回頭。
“真的是您！”
白發男人先是不可置信，而後身體顫抖，最後眼淚奪眶而出，“我終於……找到您了。”
夏正陽表情古怪地站在一旁，打量著眼前的白發男人。
身材高大，長相英俊，健碩流暢的身體線條，不管怎麼看都是一個硬漢型的帥哥，怎麼說哭就哭呢……
“彆哭了，來。”
顧承意無奈，朝他招了招手，“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怎麼還是動不動就哭呢……魏屠。”
魏屠上前，在青年麵前單膝跪下，低下頭，就如以前一樣。
感受到麵前的人傳來的熟悉的氣息，魏屠再次鼻尖一酸，控製不住地掉下眼淚。
早知道剛才巫術鬼施法的時候，就該打斷他了……
顧承意心想。
他也沒想到事情就是這麼巧，整個永靈世界廣袤無垠，每一層都是一個巨大的獨立世界，生靈無數，怎麼偏偏就把武神殿的人給召出來了……
魏屠抽了抽鼻子，抬頭道：“殿主……您為什麼會在這個世界？難怪，自從您失蹤後，我和白六無他們幾乎將整個永靈世界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您的蹤跡，原來您早已不在此方世界了……”
“說來話長。”
顧承意摸了摸鼻子。
說實話，他不願見到武神殿的人，不單是因為這會打擾他現在平靜的生活，更重要的是，顧承意心中對這幫曾經的下屬懷有愧疚。當初他登上天外天時，就沒有和其他人商量，而是獨自前往，來到藍星後，碎蒼的能量耗儘，也無法再回到永靈世界，就這麼和武神殿斷了聯係。
如今他脫離永靈，也脫離了遊戲世界對他的束縛，過去的一切對他而言更像是一場鏡花水月，讓他下意識想去回避。
顧承意轉移話題，“你說白六無……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魏屠道：“自您離開後，白六無暫時接管了武神殿的所有事務，一切如常。您放心，隻要您一回來，武神殿所有人都將聽從您的號令，踏平這片天地。”
武神殿之人素來驍勇善戰，殿主顧離接管武神殿不過短短幾年，便將整個九十七層的世界征服並占領。殺伐與野心是武神的標簽，這也是永靈世界人儘皆知的事情。
顧承意皺了皺眉，“藍星的位麵戰爭，武神殿也參與了？”
魏屠一愣，答道：“那是當然。”
顧承意輕輕歎氣。
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永靈塔既然開啟，永靈世界和藍星這兩個位麵的戰爭就已經打響，武神殿作為代表永靈塔最高層的勢力之一，當然不可能置身其外。
“我有一個問題。”
一直沒有說話默默旁觀的夏正陽終於開口了，問道：“為什麼永靈世界會如此想要占領我們的世界？”
這是他至今也沒有想通的問題。上一世，兩個世界的戰爭持續了八年，從未停息。但事實上，從邏輯角度來說，這不合理。
永靈世界廣袤無垠，由九十九層大世界組成，論地域之廣闊，是藍星數十倍，論資源，更是比藍星豐富得多。而戰爭歸根結底，為的是利益，藍星是因為永靈世界的入侵而被動反擊，那麼永靈世界又是因為什麼呢？占領藍星，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顧承意抬眼，看了一眼夏正陽，“沒有原因。”
夏正陽一愣，“啊？什麼意思……”
“沒有原因，這就是原因。”
顧承意說，“因為這是【設定】。”
一款遊戲，玩家和怪物天然是敵對的關係，這一點是不需要任何原因的，因為設定本就是如此。
就像人類餓了就要吃飯，渴了就要喝水，【設定】就像是底層的基因，刻在每一個永靈世界生物的靈魂中。
沒有人回去探尋其中的原因，就像人類不會思考自己為什麼要吃飯，也許有人會意識到這一點，但並不會因此而放棄吃飯。
如果顧承意沒有踏上天外天，真正意義上脫離永靈世界，現在的他應該會和其他人一樣。而隻有脫離了設定的約束而去思考，才會察覺到這其中是何等的荒謬與悲哀。
魏屠有些疑惑，“設定？您在說什麼？”
“沒什麼。”
顧承意不打算解釋，主要是解釋了也沒用，他說：“你的召喚時間應該要到了吧。”
巫術鬼的儀軌召喚是有時間限製的，召喚的生物等級越高，時間就越短，雖然巫術鬼利用陰燭龍的力量大幅提升了自己的能力，但估計也要到極限了。
“是的。”
魏屠點點頭，回頭看了一眼已經被踢爆的巫術鬼的腦袋，嫌棄道：“這個家夥的力量太弱了。”
好不容易見到殿主，就連話都沒說幾句就要離開了……
“殿主，您跟我回去吧，我們需要您……”
魏屠還想繼續說話，被顧承意打斷，“我現在暫時回不了永靈世界，你們能把武神殿維護得很好，我已經很欣慰了，魏屠。”
顧承意沒說假話，當他離開永靈塔的那一刻起，他已經不算是永靈世界的生靈了，無法通過裂隙回到永靈塔內。
聽到這話，魏屠眼睛一酸，又想哭了。
“先彆哭，聽我說完。”
顧承意拍了拍他的腦袋，“我現在在這個世界，還有自己的事要做，武神殿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還有……回去之後，彆跟白六無他們說見到了我。”
魏屠覺得殿主似乎和以前不一樣了，卻說不出來到底哪裡不一樣。可不管怎麼說，隻要是殿主的話，他都會無條件聽從。
他雖疑惑不解，但還是淚眼婆娑地點點頭：“是，我知道了。”
召喚時間所剩無幾，魏屠依依不舍地起身，一步三回頭地重新進入身後的裂隙。
離開之前，他看著顧承意，猶豫了片刻，“殿主，我有一個疑問……”
顧承意：“嗯？”
魏屠是他手下最勇武的將士之一，初來武神殿時，還是個豆丁小哭包，這些年雖然成長了不少，但在顧承意麵前，愛哭的毛病還是沒改。
永靈世界或許是虛假的，那些設定或許是束縛的枷鎖，但在武神殿裡和他們相處的日子，卻是真實存在的。
顧承意溫柔地看著他，“你問吧。”
魏屠表情猶豫不決，似乎在醞釀措辭，躊躇扭捏了半天，才開口道：“您……是不是……胖了？”
顧承意：“……”
魏屠沒有等來顧承意的回答，裂隙關閉，他的身影消失在虛空之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正陽在旁邊已經笑得喘不上氣了，“他不說我還沒發現……真的誒，感覺你看上去比我之前見到你的時候，好像確實圓潤了一點……”
顧承意斜了他一眼。
笑n呢，天天吃漢堡炸雞，你吃你也胖。
感受到顧承意威脅的眼神，夏正陽收回嘲笑，咳嗽一聲，正色道：“你剛才說，你在這個世界還有自己的事要做……是指什麼？”
該不會有什麼陰謀吧？總感覺武神要做的事，肯定不簡單……
“今天周六，好幾個綜藝要更新，還有我追的劇明天大結局，前幾天買的遊戲還得打通關，晚點還有巔峰賽要打……”
顧承意幽幽道：“我行程很滿的，忙死了。”
夏正陽：“……”
忙？你都閒出屁來了！
這算哪門子的武神？純純肥宅一個！！
“有人來了。”
顧承意的神念感受到有人正在飛快靠近，從氣息判斷，應該是異務局的人：“我先溜了。”
隨著巫術鬼死亡，頭頂的裂隙也在緩緩關閉，沒有了巫術加持，青血甲蟲的能力增幅也消失不見，變成了普通的七層怪物，以異務局和攻塔隊的能力，收尾工作應該沒什麼問題。
“……等下！”
夏正陽攔住他，“你就這麼走了？”
“不然呢？”
顧承意抬眼，“你自己說的，隻要我出手，你就永遠不會向任何人說起我的身份……記住你的承諾。”
……
異務局，指揮室。
空氣中彌漫著凝重而絕望的氣氛，突如其來的能量波動讓所有人都一臉茫然。
在這樣的力量麵前，似乎一切努力都是徒勞。
“各位。”
閻尚英緩緩起身，目光掃視周圍，“你們做得很好，也很優秀，不論結局如何，我都很高興能與你們一起共事過。”
所有人看著他，他們都知道，閻尚英這番話意味著什麼。
是的，他們勝算很小，甚至可以說是渺茫。
或許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到彼此了，作為同僚，每個人之間都有著深厚的感情。
閻尚英罕見地笑了笑，“雖然我知道你們平時都在背後說我刻薄相……”
眾人：“……”
他咋知道的。
姚晴悄咪咪低下頭，假裝很忙的樣子。
“我欣賞你們的勇氣。”
閻尚英沒有放在心上，生死之前，這些蛐蛐話又算得了什麼呢，他說，“我們是中海市的守護者，背後是無數生命的責任。我們擔著這份責任告彆了世界，但請記住，正是這樣的告彆，鑄就了我們的勇氣，正是這份犧牲，鋪就了通往和平與自由的道路。”
“我以你們為榮。”
“閻隊，我們也以你為榮！”
“嗚嗚嗚閻隊，我之前說你囉嗦像個老媽子，對不起！”
“閻隊，我上次去你辦公室偷拿了零食，原諒我吧！”
“閻隊！”
所有人在這一刻熱淚盈眶地站起，在這樣悲壯的氣氛下，紛紛說出了平時不敢說的話。
“老李，上個月我說你外賣丟了，其實是被我偷吃了……”
“沒事的老張，我知道，所以我偷偷把你遊戲符文給溶了。”
“我草你……算了，都過去了。”
“阿呈，其實我暗戀你很久了。”
“小美，其實我也……”
一切恩怨在此刻化解，大家一邊說著真心話，一邊堅定了心中的信念。
不論如何，他們都不會放棄希望，哪怕它很渺茫。
原本有些絕望的氛圍散去，每個人心中都燃起了希望與動力……他們要戰鬥到最後一刻。
所有人互相對視，感覺心與心的距離愈發靠近，而後，齊齊敬了個禮。
沒有人說話，但已勝過千言萬語。
砰！
一片悲壯之中，身後，指揮室的門被猛地推開。
“閻隊！”
來人大聲道：“好消息！裂隙關閉了！我們……咦，你們在乾什麼？”
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