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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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了拂衣去——

宋明稚摘下喜帕,自榻上站了起來。

“好了,早些休息吧。”

小廝回過了神來,惴惴不安地看向宋明稚:“公子,今晚的洞房要怎麼辦……”

他方才出門的時候,已仔細地看過:

與驛館不同,齊王府內部戒備森嚴,今晚他們兩人,恐怕沒有機會再逃了。

“不必擔心,”宋明稚坐在了妝奩前,抬手去拆發頂的鳳冠,同時,從容不迫道,“恩師有難,殿下一定會出手相助,今天晚上,他十有八九不會回王府。如此一來,我與殿下恐怕連麵,都見不上一麵。”

小廝忙上前去幫他:“但是往後——”

宋明稚輕輕搖頭道:“更何況。”

原主不知道齊王並非斷袖,這才會冒著險逃親。

未免小廝懷疑,宋明稚換了個角度道:“更何況,齊王殿下舊疾複發,如今正在養病,近來大可不必憂慮。”

小廝:“……?”

小廝:“……!”

等等,等等等等!

小廝的動作猛地一頓——

他突然瞪大了雙眼,仿佛見了鬼一般,驚恐地望向宋明稚:“可,可是稚公子,您前兩天不是還同我說,那個斷袖是在裝病,於家中偷懶嗎?”

宋明稚:“?”

斷袖,裝病,在家,偷懶……

這都是什麼和什麼。

齊王殿下向來勤於政務,宵衣旰食,這一點舉世皆知,原主他究竟是從哪裡,聽來這些奇奇怪怪的謠言?

小廝越說越起勁:“況且像他那種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怎麼可能進宮,去乾正事?”

齊王他整日招貓逗狗、不思上進,“朽木”之名早已經傳遍天下。

就連遠在述蘭的自己,都有所耳聞。

“而且他……”

見小廝還在繼續詆毀。

宋明稚終於忍不住道:“不得對齊王殿下無禮——”

他的聲音,雖不帶任何的情緒。

卻透著一股迫人的寒意。

小廝被他嚇了一跳:“是,是,公子……”手指也隨之重重一顫,將一支金釵,摔在了地上。

小廝愣了愣神,慌忙便要去撿。

然而,他還沒有來得及彎下腰,宋明稚已俯身,觸向了那支金釵:“不必。”

喜房裡的東西,都沾了合歡香。

身處其中,宋明稚的精神,不自覺地放鬆了下來。他起身將金釵遞給了小廝。同時,默默地反駁道:“齊王斷袖一事,隻是傳聞,未必是真。”

小廝:“啊?”

“況且殿下身為親王,怎麼可能空有其表?他的才學,還有……”

紅綃帳前,燈火幽微。

話未說完,宋明餘光便見——

有人伸手,接過了金釵。

他手指修長、骨節分明,腕上還有一顆淺痣。

這是……

宋明稚:“?!”

他下意識抬眸,看向了銅鏡。

什麼時候有人到喜房裡來了!

晚風穿過窗欞,吹得屋內紅綢翻飛。

燙金的喜字下,有人一襲紅衣,鬆鬆散散地遮儘了月色。

他一雙鳳眸狹長微挑,薄唇淺淡含笑,渾身上下……都透著股醉玉頹山的薄情風流氣。

此時,正好奇笑道:“還有什麼?”

今晚是洞房花燭夜。

能夠正大光明出現在這裡的隻有……

“齊王殿下……!”

宋明稚迅速起身,朝著背後看去。

接著便見慕厭舟將手指抵在唇邊:“噓——”

宋明稚瞬間噤聲:“!”

與此同時。

喜房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求助的人,已經走到了門前,他叫來一名侍從,急急忙忙道:“快些去稟告你家齊王,就說陛下被杜大人氣到了,方才發話,說要重重罰他!”

情急之下,來人未能壓低聲量。

這番話直接穿透槅門落進了屋內。

——撫平遺憾,就在今日!

宋明稚的心跳,快得幾欲衝破胸膛。

他豎起了耳朵,迫不及待,準備見證曆史,沒想竟聽見……

慕厭舟壓低了聲音,對自己道:“和外麵的人說,我舊疾複發,如今正臥病在床,一時半會應該是醒不來了。”

宋明稚:“……臥病在床?”

他驀地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向慕厭舟。

殿下他怎麼會說謊。

臥病在床·慕厭舟:“咳咳咳……”

他默默清了清嗓子,略微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慕厭舟的身後……

小廝瞬間來了精神:你看看,我就說!

宋明稚:“?”

事情似乎有哪裡不太對。

還不等宋明稚回過神來。

喜房外,已有侍從上前,以過分喧鬨、妨礙靜養為由,勸說著,將人帶向彆處。

不是,等等啊!!!

暗衛不得妄議朝事。

然而此刻的宋明稚,終是沒能夠忍住,瞳孔地震道:“殿下今晚,不進宮嗎?”

慕厭舟輕輕地揉了揉肩。

他放下金釵,隨口道:“進宮去做什麼?杜大人心直口快,整日惹父皇生氣,今天應該也不是什麼大事。”

杜大人的確剛直不阿,常令那昏君不悅。

但是,但是……

宋明稚強行壓下震驚,懷著最後一絲期望,提醒慕厭舟道:“可是殿下,外麵的那個人方才說,陛下這一回要重罰杜大人。若他真的出什麼事……朝堂定會生出波瀾,殿下不擔心嗎?”

慕厭舟緩緩朝他眨了眨眼睛。

宋明稚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陣不祥的預感。

他試探著喚了聲:“殿下?”

“嘶,頭好疼……”

“?”

夜風鑽進窗。

撥響了榻前的珠簾。

慕厭舟坐在了榻上,將手抵在額上。

末了,懶聲道:“朝堂上的那些事,一件比一件複雜,我還是彆摻和了。”

齊王與杜大人亦師亦友,流芳百世。

宋明稚不禁目瞪口呆道:“那杜大人怎麼辦?”

“雖然不知道杜大人他今日,究竟所犯何事,但此時……父皇的氣一定還沒有消,”慕厭舟歎了一口氣,緩緩搖頭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還是彆去惹他為好。”

接著便轉過身來,認真地看向宋明稚的眼底:“所以說,還是算了吧。”

算,算了吧。

宋明稚:“???”

楚文帝能力挽狂瀾,靠的就是敢為人之所不敢為,殿下他就算不救杜大人,也絕不該是因為害怕惹父皇生氣。

“再說了,”慕厭舟斜倚在喜榻邊,仔細同宋明稚分析道,“父皇這樣做,自然有他的道理,這原本就不是我們應該憂心的事情。”

世人皆知,當今聖上縱情聲色、昏庸無道,朝政全把持於奸黨手中。

他可是個遺臭萬年的大昏君。

他能有什麼道理?

宋明稚的大腦,突然一片空白。

就連耳邊也嗡嗡作響。

原主為了逃親已有一天沒能合眼。

合歡香的藥力,也在隨情緒的起伏,而不斷增強。

萬幸——

原主曾習過武。

宋明稚立即調動內力,強行壓下了身體內的不適。還完全未緩過勁來,便聽慕厭舟道:“時間不早,睡了。”

話音落下,便有侍從上前,帶著小廝離開了喜房。

轉眼之間,屋內靜得隻剩下紅燭燃燒,偶爾發出的三兩聲輕響。

“……”

天下興亡皆係齊王於一身。

沒有什麼比殿下的身體更加重要。

宋明稚隻得咬牙道:“是,殿下。”

鴛鴦帳下,燈火幽微。

慕厭舟倚坐榻前,緩緩垂下了眼簾。

罩了紅絹的宮燈,泄出一絲亮光,如胭脂般,點在宋明稚的麵頰。

他五官穠豔,長眉微蹙……

此時,已強壓下眼底的急切,朝自己道:“時間的確不早,我就不打擾殿下休息了。”

慕厭舟閉上眼,輕輕地笑了一下。

末了,饒有興味地用手指。

在榻上輕點了兩下。

“打擾什麼?”

宋明稚並沒有多想:“殿下舊疾複發,應當以養病為重,我就不打擾殿下休息了。”說著,他便行禮上前,去抱榻上那床多餘的錦被,打算在軟榻上,湊合過今晚。

然而……

就在宋明稚俯身的那一刻。

榻上的人竟然微一用力,攥住了他的手腕:“沒事。”

宋明稚:“……誒?”

他的心頭忽地湧出一絲不安。

燈燭輕晃。

晃亂了夜色。

房間裡的氣氛,曖昧得有些過分。

宋明稚意識到不對,試圖掙脫手腕上的束縛。誰知道他非但沒能使出內力,原本被強壓下去的合歡香藥力,竟然也在一瞬之間,爆發了出來。

大事不妙!

宋明稚的指尖還沒有觸到錦被,人卻已經被對方輕拽著,倒向喜榻。

花燭滴淚,羅帳昏。

兩人的呼吸倏地交纏在了一起。

酥麻感似螞蟻,攀向四肢百骸,危險的氣息忽如煙霧一般,彌散開來。

宋明稚:“……!”

殿下這是要乾什麼?

慕厭舟抬手,撚斷了燭火。

一團漆黑中,宋明稚懷著最後一絲希望,用手撐在榻邊,嘗試著起身。

然而下一刻……

慕厭舟竟然俯下身去,輕輕地吹了吹宋明稚的睫毛。

閉上眼睛,在他的耳旁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他的聲音清潤中略帶一點沙啞。

如秋風拂水,頃刻間衝淡了宋明稚的昏沉。

宋明稚:

宋明稚的天,瞬間塌了一半。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一時之間,竟然沒能聽懂慕厭舟究竟在說什麼東西。

……春,春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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