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福生回到客棧,已是寅時。
福生小心地推開孫克的房門,身體踉蹌地想要坐在椅子上,沒想到一屁股做空直接摔在了地上。
“搞定了?”孫克趕忙上前扶起福生。
“應該是吧。”福生有些虛弱地說道。
“你的傷?”孫克問道。
“沒事兒,就是失血過多。你去打盆熱水,我泡個澡。”福生靠在桌上說道。
“就是失血過多?”孫克重複了一句,“等著。”說完便摸黑快速走了出去。
辰正,丹純臉都沒洗就衝出了房間,然後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孫克。
“福生呢?”丹純問道。
“這屋裡。”孫克轉過身,指了指旁邊的屋子。
“他去這屋裡乾嘛?”丹純疑惑地問道。
“昨晚突然半夜找到我說要跟我討論兵法,我都沒睡多長時間。”孫克打了個哈欠,見到丹純要直接進去,剛要喊住,丹純已經推門而入。
丹純進屋後往裡一走就看到了赤裸著身體靠著浴盆睡著的福生。
孫克見丹純紅著小臉兒跑回了自己房間之後,笑了出來。
福生來到京城第五日,蘇可帶著一個提著藥箱的老者進了客棧。
“孫克,你這麼早就來了?”蘇可上樓便發現孫克站在屋外,驚訝地說道,眉頭微微一皺。
孫克點點頭,見到蘇可臉色有些焦急地也要推門而入,趕忙製止。
“福生他,呃,還在睡覺。”孫克說道。
“睡覺?”蘇可皺起眉頭,“你知道他昨晚乾了什麼好事嗎?現在居然在睡覺?”
孫克聞言眨了下眼,隨即便了然,蘇可肯定派人在跟福生,所以知曉了昨夜的事。
就在孫克愣神的功夫,蘇可直接推門而入。孫克來不及阻攔,歎了口氣,朝老者點了點頭。就在老者一腳邁入房間之後,蘇可小臉兒紅撲撲地跑了過來,直接一手把老者推了出去,快速關上了房門。
“這”老者疑惑地看向孫克。
孫克無語地揉了下額頭,快速抬起雙手堵住了老者的耳朵。
“恩哎,蘇可哎!你這是在乾嘛蘇可,彆”
屋裡片刻響起福生的聲音,從慵懶直接變成驚呼。這下熱鬨了,幾個屋子的門幾乎同時被推開,丹純生氣地快速推門走了進去。一旁的大春兒和王潔看著孫克奇怪的動作,聽著屋裡傳出的爭吵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不用進。”孫克攔住二人。
一會兒過後,蘇可推開門走了出來,一副出水芙蓉的樣子,朝著幾人嘿嘿一笑。
孫克這才鬆開老者的耳朵,搖了搖頭,示意這次玩得有些過了。
“進去吧,好好看。”蘇可朝老者說了一聲。
老者恭敬地應聲之後,走了進去。大春兒和王潔也進入了屋中,孫克安靜地站在原地。
等到大春兒二人進去之後,蘇可收起笑臉,抬起頭,麵無表情地說道:“孫克,你好大的膽子!”
孫克麵色平靜地說道:“忠義兩難全。”
“好,好一個忠義兩難全!”蘇可拍了拍小手,“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可能會害死福生!?”
“我相信他。”孫克說道。
“福生昨晚要是出事,你內心會不會有一點點愧疚?你拿他當什麼,兄弟?師弟?朋友?”蘇可皺起眉頭。
孫克聞言沉默了。
“孫克,你為什麼總是這樣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世上就沒有值得讓你動心的東西嗎?”蘇可追問道。
“行,”蘇可鬆開眉頭,“我知道了,你就是一個冷血動物!一個沒有感情的動物!”
孫克聞言依舊沒有說話。
蘇可忍住要動手的衝動,快速走進了屋裡。孫克跟了上去。
“怎麼樣?”蘇可走上前問道。
“失血過多,淤血殘留不少。不過並無大礙,這位少年身強體壯,生機很旺,隻需補血化淤,注意休息即可。”老者恭聲說道。
“好,快些送藥來。”蘇可說完,走上前看著丹純在給福生搭脈,臉色有些生氣,“丹純,你是怎麼看得福生?那麼多淤血怎麼來的?昨晚人都走了,你都沒發現嗎”
“行了,彆吵了!我還好好的呢!”福生看著丹純眼眶已經紅了,趕忙說道。
“蘇可,你有完沒完?就你是好人是吧?你以為福生受了傷我不難過嗎”丹純起身哭了出來。
“你還有理了是吧?”蘇可聞言寒起俏臉兒,“你看不好福生就彆看,福生下山之前還好好的,不到一年就成這樣了”
孫克見狀給大春兒二人使了個眼色,但王潔沒有要出去的意思,二人先走了出去。
“福生這是什麼情況?”大春兒問道。
“呃,情況比較複雜。”孫克不知此事從何說起。
福生有些心虛地看著幾人,沒想到昨晚的事還是被發現了。福生試圖幾次圓場,不過被二人一一頂了回來。福生有些無語地把手放在額頭,聽著二人的爭吵,氣血一陣翻湧,這要比昨晚的傷害來得還要厲害,精神上的要比肉體上難受多了。
好在後麵有人及時送來了藥材,丹純這才拿著藥材下樓去熬,房間裡瞬時安靜了。
蘇可這才注意到身後還站著王潔,臉色疑惑地在二人之間打量了一下,說道:“福生啊,你真是豔福不淺”
“我跟福生不是那種關係。”王潔說道。
“我說你們是那種關係了嗎?”蘇可回問道。
“蘇可!”福生見二人又要吵,趕忙大聲阻止。
蘇可委屈巴巴地轉過頭看著福生,哽咽道:“你居然敢吼我!”
“我他”福生差點爆出粗口,真是見了鬼,這種生物怎麼就跟男人不一樣呢!
“丹純也說了,我需要靜養,你們願意待著就待著,不願待就出去。”福生直接把身體側了過去,真是無了個語。
蘇可見狀癟了癟嘴巴,福生是真生氣了,趕忙坐到床邊,開始換了種方式“折磨”福生。一旁的王潔直接坐在了椅子上,就這麼看著。
在臘月初五這一天,天空又下起了雪,蘇可小手一揮,讓好春園的夥計直接把銅鍋送到了客棧裡,眾人在晚上吃起了熱氣騰騰的飯菜。
“福生,這都快過年了,不如你們過完年再去好了。”蘇可說道。
福生聞言猶豫了一下,好像確實天暖之後去比較好,自己倒無所謂,不過帶著丹純在嚴寒中趕路確實不太妥當。
“小丹純,你說呢?”蘇可見有戲,趕忙看向丹純。
“你又在打什麼歪主意?”丹純眼神懷疑地看著蘇可,從今早這個家夥闖入房間,自己才發現真是小看了她,這個家夥真是色膽包天,什麼事都乾得出來。
“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既然消災會的事情告一段落,小丹純留下來也行,省得跑那麼遠跟你吃苦!我們京城好玩的東西和地方多了,我也正好有個伴兒!”蘇可繼續說道。
此話一出,幾人麵色各異。
福生聞言再次猶豫起來,丹純留在蘇可身邊不是什麼壞事,自己帶著丹純去參軍的話,怕是會有些不必要的麻煩,但不知道丹純是怎麼想的。
“孫繞繞,你說呢。”蘇可看向孫克。
此話一出,王潔有些震驚地看著蘇可,雖然自己之前猜到了蘇可身份不一般,但敢這麼稱呼孫克,此人肯定要比自己想得地位還要再高一些。
“我無所謂。”孫克拿起葡萄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
蘇可聞言不滿地哼了一聲。
“反正我是肯定跟福生去參軍了,這也是我們很早之前就約定下的。”大春兒說道。
“丹純,你覺得呢?”福生看向丹純。
丹純停下手上和嘴裡的活,看向福生,說道:“你去哪我就去哪。”
“哎,彆急,”蘇可見福生要答應,趕忙說道,“福生,你就算要帶著丹純,那也得過完年再說吧,這麼冷,距離邊境那麼遠,你不心疼丹純嗎?”
福生聞言長出口氣,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說道:“那就過完年好了。”
“哈哈!”蘇可大笑出聲,“你們在這裡的花銷我全包了,喜歡吃什麼,玩什麼,用什麼儘管隨意!”
丹純眼中有些擔憂。
孫克依舊麵色平靜地吃飯;王潔來回看了一眼孫克和蘇可後,趕忙低頭吃飯,猜測這兩人之間的關係;大春兒則沒心沒肺地跟著拍手叫好,直呼蘇可為人大方。
這一頓飯吃到了半夜,王潔和大春兒率先離去,孫克其次,隻留下了福生三人。
丹純已經有些倦容了,硬要留下來。蘇可麵色潮紅,十分高興,一杯接一杯地喝著。福生坐在原地挺尷尬的,隻能陪著。
再到後麵,丹純困得直接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這才起身走了出去,房間中隻剩下福生和蘇可二人。
福生有些尷尬地看著蘇可,蘇可則一臉垂涎欲滴地看著福生。
“牲口,你喜歡我嗎?”蘇可眼神迷離,兩頰紅得通透,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
福生這會酒勁兒還沒上頭,乾咳了一聲,端起酒杯喝酒。
“哈哈,你默認了,我就知道你喜歡我。”蘇可自顧笑了起來。
福生打了個酒嗝兒,瞬間感覺一股火辣的酒勁從食道衝了上來,腦袋瞬間有些暈。福生皺了皺眉頭,自知再喝下去就要多了。
“蘇可,回吧,很晚了。”福生試著起了一下身,沒想到沒成功。
蘇可用手拖著下巴,嘴角噙著笑意,大眼睛眨呀眨得看著福生。
福生晃了晃有些暈的腦袋,沒想到更暈了,渾身有些燥熱,看著蘇可,說道:“蘇可,你怎麼還沒走?”
“我留下陪你吧?”蘇可扶著桌子起身,直接坐在了福生大腿上,兩個胳膊環住福生的脖子,兩個大眼中泛起如水的神色。
“蘇可,你喝多了,回吧。”福生搖頭晃腦地使勁眨了眨眼,眼前的東西有點模糊起來,然後腦袋一歪,直接倒在了蘇可懷裡。
蘇可抱著福生,把頭放在了福生的頭上,自顧自說道:“牲口,我想了你一年了,請原諒我的自私。”
蘇可說完,起身拖著福生向一旁的床走去。
房間內的火燭瞬間熄滅,銅鍋的沸騰之聲清晰了起來。
福生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飛上了天空,這種感覺前所未有。
翌日,福生被尿意憋醒,剛要起身,就被頭疼按回了床上。福生揉了揉額頭,聞著有些淡薄的銅鍋香味,自己昨晚怎麼睡在這屋了。
就在福生上廁所的時候,嚇了一跳,好像身上有些血跡。福生還以為自己受傷了,一番檢查之後,皺起了眉頭,自己應該沒有受傷,這哪兒來的血。福生腦袋暈暈沉沉的也沒多想,走到大廳,招呼正在開門的小二泡了壺濃茶,一邊看著外邊小孩的嬉鬨,一邊聽著踩雪的咯吱聲,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在東風鎮的日子。
直到巳時過了大半,丹純幾人才走了出來。
“以後不能這麼喝了,這頭就跟不是自己的似的。”大春兒給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押了起來。
福生看著丹純好像一宿沒睡似的,神色有些憔悴,倒了杯茶放在其麵前,問道:“丹純,你昨晚沒休息好嗎?”
丹純看向福生,有些答非所問道:“睡了,可能以後得少喝點酒。”
福生看著丹純眼裡的血絲,說道:“以後少喝吧,酒不是什麼好東西。”
丹純沒有應聲,低頭喝茶。
早飯過後,眾人走到街上,開始賞起京城的雪景。蘇可在接下來的幾天中都沒有出現,孫克因為公務繁忙,也沒有再繼續陪著福生他們。
接下來的數天,福生四人逛遍了京城的角角落落,吃遍了京城的小吃名菜,看遍了京城的雜耍戲班,遊遍了京城的雄偉建築。
臘月十五這一天,蘇可鬼鬼祟祟地在客棧冒頭,等到福生出去之後,快速跑進了房間。
“小丹純!”蘇可笑嘻嘻地坐在丹純旁邊。
丹純仿佛沒聽見一樣,低頭喝著茶。
“我跟你說,我那天真的喝多了,我發誓!”蘇可又往前湊了湊。
丹純把身子轉到一邊,繼續喝茶。
“真的,如果我真是故意的,就讓我”蘇可說道一半看向丹純,見對方沒有要阻止的意思,也沒把後半句說出來。
“好吧,我承認我是故意的。”蘇可見丹純依舊沒有要理自己的意思,隻好態度認真起來,說出實話,袒露心聲,“其實,我跟福生見麵的次數隻會越來越少,而你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會陪伴他一輩子。我怕以後會再也見不到福生,所以自私了一些,後來醒悟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丹純,你能不能原諒我”
“你走吧,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麵前。”丹純頭也不回地說道。
原來那日蘇可睡醒之後,摸黑剛出門之後就被一旁坐在地上的丹純給叫住了。蘇可差點兒被嚇得叫出聲來,倉促之下說了句喝多了,然後便倉皇而逃。
“丹純!”蘇可聞言雙眼瞬時紅了,直接哭了出來,抱著丹純,“丹純,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千萬被不理我,求你了!”
蘇可抱著丹純泣不成聲,整個身子都在顫抖,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
片刻之後,丹純歎了口氣,終是心軟了,輕聲說道:“蘇可,你起來吧。”
“你原諒我,我就起來。”蘇可嚎啕大哭起來。
“起來吧。”丹純說道。
“你真原諒我了?”蘇可的哭聲戛然而止。
丹純震驚地看著蘇可變臉如同變戲法一般,怒道:“你!”
蘇可抱著丹純狠狠地親了幾口,拉著丹純的小手坐在一邊,說道:“我道歉是真心的,請你原諒也是真心的,請你務必務必要相信我。”
丹純看著蘇可一副鬼靈精怪的樣子,歎了口氣,麵色依舊有些難看。
“丹純,你真好。”蘇可再次抱住丹純。
這晚休息時,丹純看著仍在看著什麼的福生,說道:“福生,我們成親吧。”
福生聞言,手中的陣圖差點兒脫手,驚訝道:“怎麼想成親了?”
“你不願意?”丹純從床上坐了起來。
福生收起陣圖,說道:“就是有點兒突然。”
“那你想什麼時候成親?”丹純問道。
福生想了一下,就這麼把丹純帶在身邊確實不太妥當,雖然自己對成親不著急,但這樣對丹純似乎不太公平,不如就先把親成了,後麵的事後麵再說。
“好。”福生喉嚨滾動了一下,點點頭說道。
“可時間有點緊,沒法三書六禮了,我們後邊有時間再補上行嗎?”福生起身走到床邊說道。
“好。”丹純說完便靠在了福生懷裡,眼睛有些濕潤。
“我們現在就拜堂吧。”丹純說道。
“可以等明天,讓他們”福生話沒說完。
“就現在。”丹純把福生抱得緊了一些。
“好。”福生不知道丹純怎麼這麼急切拜堂,按自己對她的了解,她不像是在乎一紙婚書和這類禮節的人,但好像確實需要。
二人就地三拜,然後把床上中間如山一般隔著的被褥撤了。
大年三十這天晚上,眾人齊聚好春園,蘇可沒有來。
“時間過得真快,明天就要出發了。”大春兒感歎了一聲之後,眾人有些沉默。
“我申請了一下去邊境,不過沒批,武校這邊太缺人了。”王潔說道。
“嗨,沒事兒,我會給你寫信的。”大春兒朝王潔擠了下眼。
“你滾。”王潔臉都不帶轉地說了一聲。
“這有封信,是蘇可讓我給你的,去了沒準兒能用上。”孫克把信放到了福生桌前。
隻見上麵寫著二哥親啟四個字,福生疑惑地想要拆開,被孫克製止了。
“蘇可說不是寫給你的。”孫克說道。
福生收起信,有些感慨地說道:“之前山上,武田導師寫信;後麵下山,趙陽宗主回信;沒想到這要去邊境,蘇可又寫了一封信。我有點兒感覺像吃軟飯的。”
“你怎麼好意思把話說得這麼理直氣壯,自罰一杯。”大春兒直接給福生倒滿了一杯。
眾人這夜聊到了很晚,好像突然多了許多聊不完的話題。
回到客棧後,福生和丹純二人剛睡下,一個人影突然推門而入,在二人驚慌之餘,一個聲音快速響起。
“彆慌,是我。”蘇可的聲音傳來。
“你不好好睡覺來乾嘛?”福生有些無語地說道,這深更半夜,不知道這個家夥又要乾嘛。
然後福生就驚呆了,蘇可直接爬進了被褥中,笑道:“我這不是來睡覺了嘛!”
“蘇可,彆鬨了!”福生就要推蘇可下床,沒想到蘇可緊緊抱著不撒手。
“福生,我就躺一會兒,今天過後我再想見你就難了。”蘇可有些哽咽起來。
“彆鬨了”福生趕忙起身拉開蘇可。
“福生,就讓她在這兒吧。”一旁的丹純說道。
福生聞言,瞬間感覺整個人都麻了,這是怎麼個事兒,難道自己在做夢?
“福生,聽到了吧,看小丹純多深明大義!”蘇可嘿嘿一笑,直接脫去了身上的外套,把福生按回了床上,身體如小貓一般趴在了福生身上。
“你們倆這是什麼意思?”福生真感覺自己是在做夢,“哎,你手彆亂摸!”
丹純把身體側了過去。
蘇可折騰了一會之後便沉沉睡去。
福生感覺整個人一晚上都處於一種驚悚的狀態,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