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8章 得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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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敢打我,我告訴咱媽!”

劉衛東將腦袋從柴草垛裡薅出來,撲愣著頭發上的草葉子假意憤怒地道。

多像童年三姐揍自己時的無奈和憤怒啊,可小時候隻有委屈和氣憤,現在,卻隻有幸福和溫暖。

“你敢?”

三姐站在這個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弟弟麵前,一如兒時般耀武揚威地晃了晃拳頭。

“我肯定告訴咱媽!”

劉衛東忿忿地瞪了她一眼,轉身就走。

“削死你!”

三姐抱著肩膀走在後麵,跟押犯人似的押著他往回走。

不過,走著走著三姐就發現不對勁了,“哎,你這是上哪去?”

“你管我?”

劉衛東假意抗拒,心裡卻在笑,自己可真他瑪幼稚,六七十歲的心理年紀了,整得還跟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子似的。

但,他就是想回憶一下,多回憶一下過去的美好和溫馨。

因為這是少年時代常有的場景。

那時候,他還小,風吹樹葉搖啊搖。

可後來,長大了,他把兒時弄丟啦!

邊想著,邊加快了腳步,他在岔路口又拐了個彎兒,抬眼望過去,前麵出現了一座大瓦房。

雖然後世看起來,瓦房都成古董了。

但現在這瓦房在村子裡那絕對是頂級建築的存在。

不過,這瓦房可不是老百姓的,而是公家的。

因為,旁邊一側的大牌子上寫著幾個大字,“紅旗村供銷社”。

屋簷下麵的寬闊門頭上還用水泥澆鑄了一個五角星,下麵是“為人民服務”幾個大字。

那是村裡的供銷社。

但劉衛東知道,現在可不是村村都有供銷社的,唯有那些足夠大、人口足夠多、並且還能覆蓋周邊四五裡範圍的村子才有供銷社。

紅旗村很大,兩千多口人,周圍還有幾個小村子需要輻射覆蓋,所以這裡有了方圓五裡之內唯一的一家供銷社。

已經是傍晚了,供銷社馬上就要關門,劉衛東來得正好。

一進門,對麵就是一幅標語,上麵寫著,“發展經濟,保障供給。”

可那時候國民經濟剛剛進入調整期,改開也才開始,說是保障供給,其實供給根本不足!

供銷社裡麵是青磚地麵,踩上去有一種很厚重踏實的感覺。

一個將近四十歲的中年男子在那裡點貨呢,那是供銷社裡的銷售員,叫孫萬江。

這年頭,村裡供銷社的售貨員都是吃皇糧的正式職工,一個月可拿著二十四塊錢的工資呢。

民間流傳的一句老話叫,“聽診器方向盤,人事乾部售貨員”,說的就是社會上很吃香的四類人。

“哎,劉衛東,你進供銷社乾啥?”

三姐緊跟著劉衛東進了供銷社,疑惑地問道。

“買東西唄。”劉衛東瞪了她一眼。

“掙了幾塊錢瞅把你嘚瑟的,留著給孩子買奶粉吧,彆胡花了,趕緊回家吃飯。”

三姐皺起了眉頭。

雖然她知道弟弟下午給村裡人照相賺錢去了,但也就賺個幾塊錢唄,眼見弟弟這不會過日子瞎禍害的毛病又犯了,她就有點兒緊張了。

劉衛東沒理她,向孫萬江笑道,“孫叔,忙著哪?”

孫萬江看了一眼這個村裡的二流子小霸王,殊無好感,哼了一聲,“嗯。”

劉衛東向前一指,很豪氣地道:“先拿瓶酒,就那個,洋河大曲來一瓶。”

“你小子喝點兒散白小燒就得了,喝瓶裝酒窮裝個啥?”

孫萬江皺起了眉頭,不客氣地斥責道。

他是看著劉衛東長大的,知道這小子雖然驢性,說打就動手,但在村子裡很仗義,而且尊老愛幼,長輩說他從來不頂撞,隻是笑嘻嘻的。

果然,劉衛東咧嘴一樂:“給我爸喝的,當然不能對付。”

“嗬,出息了啊?”

孫萬江驚奇地看了他一眼,麵色緩和了許多,將一瓶洋河大曲拿下來放在了桌子上。

“三塊五。”

現在已經是1980年了,憑票供應的時代已經接近尾聲,除了糧油布之外,其他的都不要票了,比如買酒就不用酒票了!

當然,很多輕工品還是要工業券的!

劉衛東又一指,“白糖、紅糖,各兩斤。”

“看起來今天下午照相賺到錢啦?”

孫萬江拿起秤來邊稱糖邊笑道。

糖可不便宜,白糖八毛錢一斤,紅糖六毛。

“那是必須的,這隻是一個開始,以後,我還要賺大錢,給我爸我媽我媳婦我姐我哥他們蓋新房子、過好日子!”

劉衛東一揮手,豪情萬丈地道。

“你不是還要打造豪門麼?真奔著這個目標使勁兒哪?”

孫萬江調侃著將糖放在了桌子上。

現在“老子就是豪門”這事兒,已經傳遍整個村子了。

不過誰也沒當真,就當聽一樂兒。

“肯定的呀,瞧好兒吧你,孫叔。”

劉衛東就當沒聽出來是嘲諷。

伸手又一指,“大白瓶的那個友誼雪花膏,來四瓶。我媽、我大姐、三姐、我媳婦,一人一瓶。”

“瘋了吧你?一瓶三塊錢,加一起十二呢,你賺倆錢兒也彆這麼窮得瑟啊?”

三姐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去就給了他一腳,“孫叔,你彆聽他的,這些就行了。”

“拿不拿?”

孫萬江拿眼看著劉衛東。

“拿。”

劉衛東揉著腿,幽怨地看了一眼三姐,咋還不識好歹呢?

“對了,再拿三盒煙,最貴的那個,對,大前門,我二哥還沒抽過呢。”

大前門那時候可是好煙,三毛五一盒,在當時煙中的地位就像是後世的荷花吧。

普通的一盒口糧煙,比如握手才一毛五,蝶花兩毛。

當然,還有更好的煙,比如牡丹,七毛五,可惜供銷社裡沒貨了!

“三塊五加兩塊八加十二加一塊零五分,十九塊三毛五。”

孫萬江算賬很快,都沒用算盤子兒撥拉,直接就算好了。

劉衛東掏出一把毛票來,一五一十地數了過去。

那堆毛票看花了三姐的眼,也讓孫萬江有點兒小吃驚,嗬,這小子真掙著錢了啊。

要知道,他一個月工資才二十四塊錢,這小子一出手就是他大半個月工資,還真豪橫!

“小二十塊錢……天哪,都趕上城裡職工半個月工資了,劉衛東,瞅把你嘚瑟的,你太能禍害了,你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剛一出門,三姐就氣得要去揪他耳朵,嘴裡罵道。

可耳朵沒揪著,一瓶雪花膏就塞到她手裡了。

那可是村裡大姑娘小媳婦老娘們兒沒幾個舍得用的高檔護膚品啊。

“少扯這個,我不要!”

三姐嘴裡義正辭嚴地拒絕著,右手已經被雪花膏強控,伸手抓了回來。

打開包裝盒,取出大白瓶,愛不釋手地摩挲著。

瓶身光滑細膩,好有質感啊,摸起來真舒服。

“不要就拿回來,我給我媳婦用。”

劉衛東假意要搶。

“滾,沒良心的東西,有了媳婦就忘了你姐!”

三姐將大白瓶子摟在懷裡,怒目而視。

女人哪個不愛美?!

況且她從小到大都沒用過這麼奢侈的東西啊,淨看著彆人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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