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找人,盯著療養院。”
從京市離開的路上,周至得到這樣一句吩咐。
而後。
兩人無縫銜接趕往國外,先前裴氏與某外企的一個合作項目已到敲定前夕的階段,裴渡需要親自前往對方的工廠,參加抽樣質檢。
裴渡忙碌並不是件稀奇的事情。
掌管偌大一個集團企業,不是每天就隻要坐在辦公室裡,大手一揮,紙上談兵就可以了,很多事情,往往都需要決策者的親力親為。
讓周至覺得奇怪的是。
原本,裴董與大小姐解除“誤會”之後,裴董都刻意推了許多行程,就是為了儘可能多出些空閒時間來陪大小姐。
但就在一周多前吧。
裴董擬來個計劃書,讓周至做進行程表裡。
周至看著眼前足足比以往多了一倍的行程,人直接傻眼了。
滿腦子都是:
裴董忽然受到什麼刺激了,說好的多陪女兒,怎麼又化身冰冷的賺錢機器了。
他從沒發現,裴董竟然是一個如此愛財之人……
周至當然不會覺得裴董是因為前段時間把自己所有資產給了大小姐後知後覺的肉痛了。
而想的是。
原來,這就是富豪思維嗎?看不得名下財產空空如也,否則就渾身不舒坦?
裴渡出差的同時。
安市這邊。
科技館的競賽結束,回到學校,三中周一的課間操上,校長站在講台上,又給獲得名次的學生額外頒發校內獎狀,獎金,獎品。
獎品這一項,看得所有學生眼睛是一亮又一亮的。
——學習機,頭戴式運動耳機,智能手環,頸椎儀,電動牙刷,機械鍵盤,甚至……還有整套遊戲機!
拿到名次的學生按照先後順序選擇其中一件。
12班的書舒和裴慕音首先被喊到名字。
書舒一秒沒猶豫,直接撈走了遊戲機。
到裴慕音時,女孩子稍稍巡視了下,似是在尋找什麼,然後,拿了頭戴式運動耳機。
她在尋找和遊戲機配套的獎品。
第三個是時津。
很不意外的,時津選擇了學習機,很符合眾人對他學習拚命十三郎的個人印象。
畢竟前不久,時津節省吃飯的時間用來學習導致營養不良暈倒在操場上這件事都傳遍整個學校了。
這次競賽,時津成績很不錯。
做競賽的老師也看中他的天賦,同樣找到他,建議他參加後麵的聯賽。
在猶豫了三天後,時津同意了。
同意了的意思便是,他想嘗試,去走競賽這條路。
從小到大,時津學習都十分的不錯。
他悶頭學習,努力拿到好看的成績,就為了可以看見媽媽高興的笑臉。
起初。
時津感到滿足,認為這就是他人生的價值所在。
可漸漸的,隨著學業遞增,他開始覺得累了。
但他不能說出口,因為一旦說出口,就代表著,他在媽媽那裡唯一的價值岌岌可危。
他習慣性的不說,而同時,也沒有人來過問。
等到時津終於負荷不住,想要卸重,想要從媽媽這裡得到安慰時,卻隻從媽媽這裡得到了批評的嚴厲的反饋。
於是他內耗,焦慮,壓抑。
壓抑到情緒有些扭曲,控製不住用行為去釋放自己內心的惡意。
譬如。
他在明知道楚憐誤會他是富家公子時故意不解釋,而是在看楚憐一手爛牌打得細碎,對他期待值達到最滿時,毫不猶豫的戳穿。
看到楚憐臉上錯愕,震驚,後悔的神情。
他感到一絲平衡。
就那種,她比我,還要慘的心理。
再譬如。
他故意去問書舒競賽題目,霸占書舒的時間。
沒有彆的目的。
因為他這麼做導致的結果隻有一個,那就是惹書令晨情緒不快。
當然,還有他不願意承認的部分。
他嫉妒又羨慕。
書令晨那麼輕易的就獲得了他夢寐以求卻從未得到過的理解,開導,還有愛。
當時的時津,真就如同鬼迷了心竅一般,事後回想起來,隻覺得自己有夠幼稚與矯情。
人之所以會感到失望,是因為抱有期待。
那日暈倒,書令晨的話算是點醒了時津。
回顧以前。
他其實,一直以來都在以媽媽的認可作為人生目標。
他自己喜歡什麼,想做什麼,理想是什麼,他似乎,從來都沒有考慮過。
成績是漂亮的,但人生是茫然的。
時津有點想,為自己而活了。
競賽結束一等獎的名次一出來,他就給媽媽發送了告知信息。
到現在,都沒有得到任何回複。
但時津不再盯著手機黯然傷神,到半夜都睡不著覺,隻是表情平常的拿出下一本科目的作業,提筆寫字。
…
校長笑得和藹,將學習機遞過來,時津雙手接過。
他轉過身,彎唇,麵對台下所有同學的祝賀。
然後視線越過人群,看到書舒和裴慕音將遊戲機和耳機塞到書令晨手上,少年捧著東西,咧嘴笑得那叫一個幸福開朗。
理解,開導,還有愛。
從來不是隻有從外人那裡才能獲取,不必眼饞,因為,自己也可以給予自己。
一個禮拜後。
裴渡出差結束,回到安市。
裴慕音在放學鈴聲響完的時候,就收到了爸爸已經在校門口等的信息。
這次裴渡出差較久。
沒有了單日雙日之說,裴慕音都是住1600。
書令晨高興得差點要在家裡放炮仗。
裴渡給女兒發的消息後麵說明,今天晚餐他下廚,希望能邀請書舒和書令晨一起吃頓便飯,為此聊表自己微不足道的歉意。
一番話說得誠懇又挑不出拒絕的理由。
讓人覺得這是位懂得人情世故,又通情達理的紳士父親。
如果書舒沒有被他扒馬甲的話。
這人,明知道她根本拒絕不了女兒的任何要求。
在女兒軟趴趴的目光中。
書舒點了頭。
…
走出校門。
就看到那個固定的地方停著的黑色賓利,還有賓利旁邊麵容出眾的男人。
以往。
書令晨看裴渡的目光都是明晃晃又暗戳戳之中來回切換的各種眼神刀。
但現在。
少年彆彆扭扭起來。
他一再向妹妹裴慕音求證,然後一再得到不是裴慕音讓裴渡來接自己,帶自己去科技館,還給自己準備三明治的結論。
三明治沒問題,他也沒拐賣自己。
所以,為啥啊?
人販子心,海底針。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