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後。
毫不意外在校門口看到了裴渡的那輛黑色賓利。
方才最後一節課前裴慕音都有提到過裴渡行程剛結束正在趕回來的路上,但車旁的男人已是一身看上去距離感被減輕的休閒服飾,冷清內斂,周身沒半點風塵仆仆的意味。
後座坐三個人位置正好,沒有多餘的空間了,於是副駕駛就用來放置書包。
書令晨自覺的會幫媽媽和妹妹背書包,後背一個,前胸一個,手臂上還提著一個,大概一回生二回熟,等渾身滿是愛的包袱的少年一走近,裴渡徑直拉開副駕駛的車門。
男人神情平靜,目光在經過書舒時亦沒有任何的停頓,便流暢略過了。
淡然得,就好似他那日並沒有追問過書舒那幾個“奇怪”的問題。
…
不到二十分鐘,賓利駕輕就熟的穩停在私房菜門口,有專門為客人泊車的服務生上前。
四個人進去。
還是上次的那個包廂,還是上次一樣的座位分配,還是裴渡點菜。
這家私房菜的菜單更新頻率很勤,除卻有客人提前預定的情況以外,菜單基本上會按照客人季節口味的變化每周一換。
最近氣溫偏高,點好菜,服務員禮貌微笑地推薦著適合夏日解暑的飲品。
本周書令晨的可樂額度用完了,他當即側過頭,看向旁邊的書舒,眼巴巴的瞅著媽媽,滿臉寫著“俺想要可樂”。
書舒回視兒子,手掌扇了扇風,沒說話,卻又像是說了話。
——大比竇要不要?
少年登時如貓咪蔫了吧唧的喵嗚一聲,老老實實坐好。
對麵,裴渡抬睫,不動聲色地將兩人的互動收入眼底,而後,聲音低淡詢問女兒和書舒關於飲品的意見。
書舒和裴慕音都行。
所以最後,依舊由裴渡來,男人目光淡淡在平板菜單上巡視,隨口敲定下冰鎮椰子水。
四份。
裴渡一貫對於這種飲品的不感興趣,就像上次來這裡吃飯,書令晨喝的可樂,書舒和裴慕音要的是牛奶,而裴渡,隻喝水。
但這次,他給自己也點了份椰子水。
片刻後。
就有上菜的服務員依次將四個新鮮的t國黃金椰給端上來,是已經被處理好的椰子,在椰子頂端開了個小口,插入吸管,可以喝到裡麵原汁原味的純果汁。
裴慕音抱著椰子,率先喝了一口,冰冰涼涼的,帶有椰子的清香味道,口感特彆清爽。
“好喝的。”她當即安利。
“是嗎?”
見狀,書令晨也忍不住捧起椰子,湊過去先淺喝了下,覺得味道的確還不錯之後,就又炫了幾口。
書舒曾經有段時間很愛喝椰子水,連續喝了一個月直接喝到膩,所以她對椰子水的味道並不怎麼好奇,沒去嘗。
但裴渡大概是按照上次的點菜口味點的菜,有幾個都是辣菜。
飯吃到一半,書舒不小心吃到塊辣椒,就順手去夠自己旁邊的椰子,捏住吸管,喝了口,解辣。
…
這頓飯,書舒有意無意的去觀察裴渡。
從他那晚對她問出那幾個問題後,她心裡就有個在意的疑點,是不是知道了,亦或是想起了什麼。
然而整頓飯都過去。
裴渡沒有任何異常,全程安靜吃飯,偶爾會給旁邊的女兒夾菜。
噢,還有個小插曲,因桌上幾個椰子占了很大的地方,有道端上來的菜被放到了他麵前,導致書令晨想吃那道菜,卻不方便夾,裴渡就直接把那道菜移到了書令晨麵前。
搞得書令晨眯眼盯了裴渡半天。
那表情仿佛在觀察在說,賊人休想害我!
後者全然沒有接收到來自少年的目光質疑,男人隻冷淡垂著睫,神色如常地抿了口椰子水。
…
一直到吃完飯,抵達禦景園,各回各家,裴渡與書舒幾乎都沒有過什麼眼神對視。
裴渡太過平淡,就顯得書舒心存的那個疑點過於如突兀,所以書舒的在意點呈下降趨勢。
她囑咐書令晨早點睡覺之後就回自己房間洗漱休息了。
而與此同時,城市的一角。
即那家私房菜,他們才離開不久的包廂內,推著工具車進來收拾的服務員首先將四個黃金椰扔掉,扔的時候,原本頂端開口處是空的,通通都沒有吸管。
但,不會有人去在乎幾根微不足道的吸管的缺失。
所以自然,也無人知曉,這四根吸管正坐著一架私人飛機。
目的地先是國外某實驗室進行嚴格采樣,而後再分三份共十二份樣本,以匿名單記編號的形式,繼續飛往三處各不相同卻隱私性極強的權威鑒定機構,進行秘密鑒定。
…
是夜。
冷淡風風格的室內,隻床頭櫃開了盞台燈,除卻光圈中心點,臥室四周都是暗的。
裴渡一身深色條紋睡衣,衣領口露出線條分明的冷白頸部,有手機燈光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陰影在冷清的臉龐上明確分割,一部分印進他漆黑的瞳孔內。
“啪嗒,啪嗒。”
是手指摁在鍵盤上打字的輕微提示音響起,須臾,一行字被發送出去。
一共四根吸管,按照進門左手邊到右手邊進行依次排序,樣本編號為:
一號,三十六歲的裴渡。
二號,十七歲的裴慕音。
三號,十八歲的書舒。
四號,十七歲的書令晨。
而裴渡發送出去的信息如下:
「一號與四號進行親緣鑒定,二號與三號進行親緣鑒定,三號與四號進行親緣鑒定。」
直至對話框那頭彈出收到的信息,裴渡臉上的情緒都沒什麼波動。
沒有猜測,亦沒有忐忑。
其實走到這一步,有些東西就已經被確定,之所以鑒定,不過是在已得出的結論上砸下那用力的無從反駁的一錘子而已。
——“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
——“裴渡先生,你這個問題問得可真古怪,我隻是個十八歲的學生,都能管你叫叔了,怎麼可能認識呢?”
手機屏幕被摁滅,連帶著裴渡臉上的光影也跟著暗下,襯得那雙眼眸愈發漆黑。
他微嘲弄地牽了下唇角。
騙子。
騙他。
他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