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品店某扇窗前。
周至雙手扶住自己的手機放在耳邊,儘管是通話, 他的背脊也帶著微微彎曲的弧度,姿態很恭敬地低聲朝電話那邊說話,似乎是在請示著什麼。
吧台的服務員端來一碟小蛋糕,輕輕放至書舒桌前,微笑道:“請慢用。”
書舒問:“你們這裡,大概清場到什麼時候才接待其他顧客?”
她想著來都來了,走的時候就順便給家裡兩個崽帶些甜點回去。
服務員卻搖搖頭:“這個,不太清楚呢,得看新老板的意思。”
“新老板?”
“是呀。”服務員看了看窗邊的周至:“我們這家店在兩個小時前就被新老板花錢買走了,那位先生,就是新老板的助理。”
原來還不是包場,是直接把店都給買了?
這時,打完電話的周至回來了,他回到四座桌前:
“書舒同學,請跟我來吧。”
…
去的也不是很遠的地方,就在這家甜品店對麵的五星級酒店。
金色電梯一路往上,直達頂層的總統套房。
書舒跟在周至身後,腳下是厚厚的複古花紋地毯,空氣中是舒適的淡淡花香味。
這地方她並不陌生。
那會兒1600還沒裝修好,她住的就是這家酒店的總統套房。
周至刷開大門。
像這種總統套房一般都帶有商務性質,有專門的辦公區域。
周至帶著書舒停在辦公室外,先屈指敲了兩下門,等待大概五秒後,才摁下門把手。
他側過身,朝書舒微頷首,示意她先請進。
書舒沒什麼停頓與猶豫就越過了他。
酒店將套房的辦公室部分設計得大氣,低奢,大片的半環形落地窗,明亮又通透,落日的餘暉透過玻璃,傾灑了些落在沙發上麵容冷清的男人身上。
屋內冷氣開了十足,大概不用去正式場合,他隻著件灰色的薄毛衣與深色長褲,沉靜又乾淨,皮膚還是那麼白,透著種病態感。
其實徐家莊園那晚,書舒看到他後是有瞬間愣神的,險些要以為這人是不是也穿越未來了。
因為他的模樣與當時初見時,一樣。
可此刻在光亮條件充足,可以細看的情況下,能看出,不是。
這張輪廓優越的臉線條變得鋒利了,完全褪去少年所有的青澀,瞳孔漆黑疏離,青筋隱約浮現的手腕處戴著的名貴機械表,表盤折射出冰涼的光澤。
整個人周身是獨屬於成年男性的深沉與冷刻氣息。
書舒在看向裴渡的時候,裴渡亦在用目光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書舒。
他身後的書桌上電腦還沒關掉,就在剛才,他們通過電腦屏幕隔空“對視”。
畫麵裡。
女生仰頭,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微眯,筆直看來,毫不避諱的與他對上。
裴渡麵前的茶幾上還放著一塊甜點,是一塊草莓慕斯蛋糕。
卻不是要給自己吃的。
在他有意的調查下,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女兒和麵前這個女生就是因為草莓慕斯而認識的,就順手讓周至端了塊過來。
裴渡靜靜看著書舒,漆黑的瞳孔下藏著不為人知的好奇。
仿佛在好奇,她到底有什麼神奇的魔力。
可以讓女兒這麼喜歡她,為她第一次向自己提出與平日裡安靜內斂的乖巧模樣相違背的轉校請求,又為了能和她一個班級“叛逆”的上交白卷。
甚至,還搬到了她的家裡去。
她和女兒一起住,一起吃飯,一起出門,一起回家。
裴渡眼睫未動,但瞳孔裡原本的好奇中已不知不覺夾雜上幾絲算不上嫉妒的……羨慕。
兩人這一來一回的對視在現實人的周至眼中不過幾秒的時間,他對書舒道:
“書舒同學,請坐。”
書舒收回視線,大大方方在裴渡對麵的沙發上坐下。
周至在旁又向書舒介紹道:“這是我們大小姐的父親,裴渡先生。”
書舒挑了下眉,好奇問:“他是害羞不好意思還是自己不會說話?感謝要彆人出麵,自我介紹也要彆人代勞?”
“?!”
周至差點被口水噎住。
這、這個女孩子說話真的是大膽哇!
從容得完全不怯場,他跟在裴董身邊這麼多年,大抵是身份太高氣場太冷的緣故,他從沒見過有人敢用這種語氣跟裴董說話,向來都是誠惶誠恐的姿態。
哦,不過現在他見識到了,真是汗顏。
“呃……”
作為一名出色且專業的特助,周至難得的卡殼,正要措辭說出點什麼打圓場——
“我是裴慕音的父親,裴渡。”
低淡的男音截過。
裴渡掀開冷白的眼皮,視線朝書舒望來,而後啟唇,吐字:“我們見過,港城,徐家。”
指的是書舒開錯車門這件事。
他陳述口吻:“徐家的九十大壽宴是你陪慕音去的。”
書舒沒吱聲,默認,靜等他後麵的話。
“慕音,很喜歡你。”裴渡繼續說:“她難得交到一位朋友,謝謝你,願意和慕音做朋友,照顧她。”
書舒問:“裴渡先生在乎慕音能不能交到朋友這件事?”
“自然。”
“你很關心她嗎?”
裴渡道:“嗯,她是我的女兒。”
她的女兒,他自然關心。
書舒忽然問:“慕音最喜歡吃什麼?”
裴渡:“各種甜食,尤為喜歡刷帖跑到各處城市吃帖中提到過的食物。”
書舒又問:“她不能吃什麼?”
裴渡:“花生,會過敏。”
書舒:“她的愛好是什麼?”
裴渡:“拉小提琴。”
書舒:“她最愛的玩偶,就是睡覺都要抱著的那種?”
裴渡:“毛絨小熊。”
“……”
旁邊的周至跟著書舒和裴渡兩個人的一問一答左邊轉頭,右邊轉頭。
他有點懵圈了。
這對話聽上去其實沒什麼問題,但,這問與答的人似乎……錯位了吧。
裴董是大小姐的父親,書舒是大小姐的朋友啊。
怎麼主動權像是掌握在了書舒同學手中的?
所有問題裴渡都是對答如流,幾乎是沒什麼停頓,就回答出來了。
書舒兀自點了點頭,起身,走到裴渡麵前,笑得很好看,問:“裴渡先生,能請你站起來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