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慕音吃好飯,把魚湯挪過來喝,剛喝下一口,徐老爺子就問:“小慕音,好喝不?”
“嗯嗯。”
是真的很好喝,很鮮,很香甜,吃貨裴慕音瞬間就被這個味道給收買了,這魚湯比她之前跑到隔海城市喝到的那家有名的魚湯店還要好喝上一百倍。
徐老爺子笑眯眯的。
看吧,他就說自己沒認錯人,這孩子也喜歡喝他家後湖裡的魚做的湯,喝到喜歡時也會不自覺眯起那雙桃花眼。
這還能不是小書的崽?!
…
另一桌的宋女士探頭朝主桌的位置看去,自然輕易看到徐家一大家子人都對裴慕音和顏悅色,噓寒問暖的畫麵。
她還不知道由她拍下的那幅水墨畫根本沒進徐家的知景莊園,反而以為是自己安排好的人沒把事情做好,讓裴慕音陰差陽錯的把徐老爺子小徒弟的畫給送對了。
因此,徐老爺子對裴慕音青眼相加。
討好了徐老爺子,就等於討好了整個裴家,所以徐家人才都會對裴慕音有好臉色。
這是讓裴慕音歪打正著了?
宋女士原本想讓裴慕音成為今晚整個宴會眾矢之的的笑柄,卻沒想到,裴慕音直接成了徐家的座上賓。
飯後。
有傭人過來告知宋女士,說徐老爺子實在喜歡裴家小小姐,留她在徐家喝碗甜湯。
還讓宋女士可以先行離開了,待結束後,徐家自會派人送裴家小小姐回家。
“……”
宋女士心裡有些不平衡,徐家人向來傲嬌,喜歡裴慕音,吃完飯了都還要留裴慕音,卻沒見著留她這個奶奶?
…
布置典雅的茶室。
徐老爺子坐在小茶桌對麵,對麵,徐老夫人則坐在裴慕音的旁邊,目光疼惜地看著女孩子低頭喝解膩的甜湯。
“徐家祖爺爺,您是不是,找我有什麼事情?”
裴慕音隻喝了兩口甜湯,便抬起頭。
徐老爺子感歎這孩子敏銳的察覺。
“孩子,我不是有什麼事情找你,而是有事情,想要問你。”
裴慕音放下勺子,乖巧道:“好,您問。”
徐老爺子默了默,明顯是在措辭,片刻後,隻聽他聲音微沉道:“好孩子,你跟祖爺爺說實話,你父親是不是欺負你媽媽了?”
裴慕音:oo?
“什、什麼……?”
裴慕音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徐老爺子又把話重複了一遍:“你父親是不是負你媽媽了,否則,為什麼你奶奶說你沒有媽媽,外界也傳你父親身邊沒有人?”
“……可是徐家祖爺爺,我,我的確從小沒有媽媽。”裴慕音垂了下眼,說:“我從來,都沒見過我的媽媽。”
徐老爺子:“這怎麼可能?你沒見過你的媽媽,那你怎麼把那幅畫給送進來的?”
裴慕音對徐老爺子的話一頭霧水,不過聽他說起畫,她覺得還是有必要再鄭重解釋道歉一次,女孩子軟糯的聲音清晰道:“徐家祖爺爺,是這樣的,是奶奶在一場拍賣會上拍下了一幅您小徒弟的畫,想要作為您的賀壽禮送給您。”
“因為拍賣地離安市近,我在安市念書,她就順帶讓我把畫帶到港城 ,但是中途卻發現,畫被嚴重損壞了,已經不能夠再送到您麵前了人。”
“是我的一個好朋友,她會臨摹,就把那幅畫給臨摹了一遍,就是您剛才收走的那一幅,真的很對不起。”
“好朋友?”
這下輪到徐老爺子聽錯愕了,有瞬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真老到連聽覺係統都錯亂了。
裴慕音點頭:“是的,好朋友,是一個姐姐。”
徐老爺子眯眼,視線在女孩子的臉上巡視,一眼就能看出這孩子是個品性純善的好孩子,眸光裡的真摯告訴他,她沒有在撒謊,說的都是真的。
可是,好朋友?
難道不應該是媽媽嗎?怎麼會是姐姐?
徐老爺子當即追問道:“你的那位好朋友在哪裡,能不能帶我去見她?”
裴慕音沉默了。
姐姐本來就是陪她來港城的,也是為了替她解決問題,她不可以把姐姐“供”出去。
“不方便嗎?”
女孩子默默地點了點頭。
…
夏夜的風涼爽的吹來,吹得竹葉簌簌響。
徐老爺子走到窗邊,背過手,思緒回到從前——
那是他最後一次見到小書。
她在旁邊陪著自己把那幅山水之間給畫完,放下筆,靜默幾秒後,聲音低道:“徐爺爺,我這次來,是來跟您道彆的。”
徐老爺子抬頭,看向說話的少女。
彼時她十六歲,與第一次見十三歲時相比,愈發亭亭玉立了,可惜的是,她臉上那種開朗的明媚,桃花眼中的光通通消失不見。
少女穿著件暗色的裙子,皮膚白得透明,背脊纖薄,手臂上還戴著孝章。
孝章,是家裡有至親離世才需要用到的東西。
這段時間海城沸沸揚揚的社會新聞——x氏企業董事長與夫人因車禍當場死亡!x氏麵臨重大經營危機!
徐老爺子銳利地看透了少女眼底某種決絕的冷意,他敲桌子:“小書,你要做什麼?你跟徐爺爺說,徐爺爺一定為你兜底!”
她扯了下唇角:“就是知道您會這樣,所以才不能告訴您。”
最後的畫麵。
少女彎下腰,鄭重無比地衝他深深鞠躬:“徐爺爺,感謝您教會我很多道理,這輩子就求您一件事,之後無論看到任何關於我的事情,請務必,袖手旁觀!”
徐老爺子聽得當場眼眶濕潤,起初隻是覺得這孩子畫畫有天賦,後接觸才了解,這孩子聰慧,卻也通透。
那以後,他再也沒見過她。
但每年,他生日,他夫人生日,都會有準時的賀禮送到港城徐家知景莊園,都是那孩子提早準備了幾十年了的禮物。
…
夜風將徐老爺子吹回現實,老人家歎息一聲。
罷了。
這孩子既然能讓小慕音把畫送到他麵前,就是在告訴他,她很好,不用擔心。
這便夠了,隻要知道那孩子好好的,就足夠了。
哪怕不見麵,也沒事。
與此同時,徐家後花園陽光房。
因著是晚上,加上今日擺宴會,傭人們都被調走,陽光房這邊無人。
書舒將門輕輕拉上,離開。
黑暗的屋內,月光拂下,靜靜灑在桌上剛畫好的鬆鶴延年的賀壽圖上。
以後,一定還會有很好的再見麵的機會的。
書舒戴著棒球帽和口罩,有意避開人群,特意往徐家某個隱蔽的小門鑽了出去。
她利落跳下一個石階,朝大門處走去,她和慕音約定好,自己會提前出來在車裡等她。
在路邊找到那輛熟悉的勞斯萊斯。
趁著夜色,書舒走過去,徑直拉開車門,她沒注意到。
後頭本該是一排6的車牌號,變成了一排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