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巴赫後座車窗半降,寒風自車縫處刮進溫暖錚亮的車廂內。
霍硯聞將寫著陸餘名字的資料往旁邊放,手隨意輕壓在上麵,視線落向車窗外。他豐隆俊逸的五官在冬日下挺立深邃,氣質矜重沉斂。
思緒剛要從資料上翻篇,一張冷俏的側顏,猝不及防自他眼角不疾不徐過去。
陸餘?
隻一個透過玻璃的側麵輪廓,他便認定是她,瞳眸暗縮,視線款款追去。
可載著陸餘的車子已漸遠。
特助宋禦這時打進電話。
他隨手拿起手機接通,眼睛仍目不轉睛盯著車子的方向。“什麼事。”
“醫院那邊說查清楚了,錯用了霍總的進行人工授精的女人,叫……陸餘。”宋禦說名字時小心翼翼。
因為這個名字,跟霍總的前妻同名同姓。
在霍總麵前是不能提陸餘的。
聞言,那盯著遠去車尾的眼眸淡眯,舌尖已不自覺抵至唇內角處。
良晌道:“讓醫院跟蹤有沒懷孕,沒懷上可以算了,若懷上了…讓醫院搞定,搞不定,我搞定醫院。”
那雙深眸內折射出來的光似帶著直透脊背的凜冽寒光,平淡的語氣裡更傾泄著冷酷。
“好的,霍總。”
放下手機,霍硯聞腦海裡的側影揮之不去,漫冽的臉龐上掠過絲沒壓平的脾氣。
邁巴赫駛入側邊,緩緩在紅雲商務招待所門口停下。
“老板,到了。”司機小劉說。
招待所三樓貴賓包廂內。
陸餘靠坐在沙發內,神態帶著病懨的蒼白接聽醫院的來電。
聽完對方的話,說道:“昨夜已經生化,沒懷。”
昨夜腹疼醒來,她第一反應就是去洗手間,結果真的看見了孕囊。
那一瞬間感受很複雜。
說難過,好像這個結果隱隱在預料之內,所以失望不算太強烈。
說不難過,卻因為這事清楚了自己的體質竟是如此。
難怪當初與霍硯聞夜夜纏綿都沒懷孕。
收起思緒時,醫院那邊已經掛了電話,說了什麼陸餘並未留意,放下手機,眉心輕蹙著抬手輕壓在小腹上。
墜疼感實在比來月經要強烈很多,連腰都酸脹酸脹的。
閉目養神間,包廂門由外被推開,陸餘睜開眼。
霍硯聞一身玄色西服,身姿昂藏邁步進來便精準與轉頭望過來的陸餘四目相對。
饒是知道是她,可時隔多年再見的衝擊仍令他愣了下神。
而猝不及防看見他出現在麵前的陸餘,吃驚到不自覺站起身來,怔怔看著他。
霍硯聞……?
霍硯聞打量一圈她。
很乾練,與看資料時的想象沒多大出入。
但是。
他舉步走到她麵前站定,深銳的目光在她化了淡妝卻仍不掩懨態的俏臉上巡一圈。
聲線微沉地問了句:“不舒服嗎?”
他這一聲自然得仿佛不曾有過離婚的五年。
熟悉的氣味和音腔近在咫尺,回憶如同洪水湧來,幾乎一瞬間淹至淚腺,這一刹陸餘驟然恍思,原來自己的心還有在想他。
不想被他看見失態的樣子,她慌然低下頭,將逼至眼眶的淚霧用力眨回去。
可過去的酸澀已經被揪醒,無法不回望。
與他結婚那半年,他給她的都是她在家裡缺失的溫暖與快樂。
商業聯姻隻要不是心甘情願就都是委屈。
可是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對他產生了好感。
所以嫁給他她並不感覺委屈,也是心甘情願的。
彼時她樂觀的認為就算他們之間還談不上互生好感,可時間久了,他們之間還是有可能的吧。
婚後,他們像普通小夫妻一樣過日子,雖算不上甜蜜倒也溫暖。
隻要他不出差,白天各自忙,傍晚下班會一起買菜做飯,吃完飯有事忙事,沒事出門逛逛,晚上的睡前運動也一天不落。
這段婚姻她覺得各方麵都很合拍,她已經做好與他攜手一生的準備。
畢竟商業聯姻能這樣,已經算是好結果。
她覺得他也該是這麼想的。
可還沒來得及問他想法,這段婚姻便以潦草結束,連整個京圈都知曉。她也成了圈裡的笑話。
但哪能怪他。她也並不怪他。
本來他們之間就是兩家互得利益的商業聯姻,他堅決離婚的理由一點毛病都沒有,他們之間更沒有從感情出發的山盟海誓。
搭夥過日子,說散就散,何錯之有。
可是好歹夫妻半年,辦完離婚手續後他匆匆就走了,沒有隻字片語的道彆。
當時她真的感覺心寒,像被拋棄了一般。
這幾年不願去想他許多,或許很大一部分是在刻意回避意難平。
因為他在她毫無防備下提了離婚。
因為他對她無意,她一直希望他有意,這樣她就能有個溫暖小家。
因為他走得匆匆而又乾脆,她久久無法釋懷。
“陸餘,哪不舒服?”
霍硯聞看不見她表情,伸手想抬起她臉,可陸餘已平複好情緒抬頭。
瞧著他關心的眼神,她隻淺淡地笑了笑:“經期不適而已。霍總,我們坐下談吧。”
她以為霍氏主動要求約談會是霍董事長霍康禮露麵,畢竟對賭協議是霍開聿簽的,兒子解決不了的事老子自然出馬。
卻沒想到是他。
霍硯聞將她公事公辦的態度看在眼裡,神色略淡地微頷首後示意她坐,等她坐下了,才反身走到門口邊,與門邊的服務生低聲說話。
陸餘望眼他背影,有隱隱的膽寒壓迫感,可也隻覺得是視覺上的錯覺。他在她印象裡不是讓人畏懼的男人。
霍硯聞很快回來坐下,看向她的同時習慣性地疊起長腿。
“咱們先聊聊。”
聞言,陸餘正色看他:“霍總想聊什麼?”
五年後的此時此刻,他們心平氣和麵對麵而坐其實連朋友都算不上,隻是商業死對頭,僅有的那層關係都已經時過境遷,不足掛齒。
除了公事,他們之間還能聊什麼?
霍硯聞的目光深鎖於她少了單純的俏臉上,陸餘臉頰頗覺灼熱,不自然的虛虛避開視線,連心跳都亂了。
“辦完離婚手續那天,因為一些原因我匆忙出了國,前幾日才回來。”
陸餘不明白他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的解釋但也清楚了一件事。
他或許並不清楚離婚後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思緒間,服務生端著托盤進來,將一碗冒著熱氣加了紅棗枸杞的紅糖薑水放在陸餘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