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進來之後,莫名安靜了很多。
不止是它,明夏整個人也靜了下來。
沒有訓斥、沒有批評,她隻是去衛生間洗了張帕子出來,要給小黑擦擦腳、擦擦身體。
剛才它在草叢裡鑽來鑽去,身上都弄臟了。
明夏本以為小黑還和之前一樣,不喜歡彆人接觸它的身體,擦起來會有些棘手,沒想到,這一次它倒是格外的配合。
明夏說手,它就抬手;明夏說腳,它就抬腳。
隻不過。
明夏最後要給它擦屁屁,小黑“嗷嗚”叫了一聲,從她身上蹦下來,縮到了窗戶邊的狗窩裡。
“噗嗤。”
明夏笑了。
這小家夥,還害羞起來了。
算了,它已經進步很多,表現得很好了。
明夏伸手揉揉它的小腦袋,回衛生間洗帕子。
“咚咚咚!”
洗到一半,外頭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誰啊?”
這麼晚了,誰會來找她?
明夏趕緊把帕子掛在掛鉤上,擦擦手,出來開門。
“呼——”
一陣刺骨的寒風,從外麵吹進來。
一張本該熟悉卻因為長時間不見而顯得陌生突兀的臉,驟然闖入明夏眼裡。
“哼!!你今天和知意都說什麼了?!”
門口一個四十五六歲的中年男人,穿著高級西裝,手戴名牌手表,雙手叉腰、滿臉怒氣、目光凶狠地盯著明夏。
這個男人不是彆人,正是明夏的親生父親。
許華廷。
看到許華廷的瞬間,明夏握住開門的手瞬間攥緊了。
但,聽清他嗬斥的話後,她臉上即刻冷然一片,看不出任何情緒。
“許總,我不知道許小姐都和你說了些什麼,但,無論她說了什麼都與我無關。就像許總你一樣,早就和我沒有任何關係。請回吧。”
明夏平靜地說完這句話就要關門。
許華廷卻勃然大怒著將門狠狠推開:“混賬東西!你這是和父親說話的態度麼?你的教養呢?!”
“嗬,教養?”
明夏笑得嘲諷:“許總,你七年前把我媽媽氣得癱瘓在床,把你養在外麵的女人和孩子帶回許家的時候,怎麼不提教養兩個字?我不過是有樣學樣罷了。”
“你!!”
許華庭被明夏一句話噎得又氣又惱。
他惡狠狠盯著明夏,說:“你給我離開繁花劇團,我不允許你破壞知意的大好機會!”
陸氏集團的二公子最近和知意走得很近。
知意說這次繁花劇團的古裝劇目《素手芳華》,也是陸二少為了她而特地讚助的。
他了解明夏,因為七年前的事,她記恨許家、記恨知意。
所以,她知道知意要參演繁花劇團的劇目,就故意跳出來搞事,想讓知意出醜。
“知意是你同父異母的親妹妹,你們身上流著一半相同的血液,你怎麼能威脅她,要把七年前的事說出來?你怎麼這麼歹毒?!”
“……”
看到許華廷眼裡毫不掩飾的厭惡和痛恨,明夏心裡如被數九寒風刮過一般,冷得叫人無法言語。
這就是她的父親。
明明,她已經在繁花劇團工作了兩年,許知意是今天才來的,可到了他那裡,就變成是她處心積慮要毀許知意的大好機會。
何其諷刺。
見明夏又擺出七年前那副倔強的冷臉,許華廷眼神愈發厭惡。
“我警告你,七年前知意拿下少年影後的事,我早已經處理好了。你要是敢到外麵亂說什麼,許家可以以誹謗罪的名義把你送進監獄——”
“你能要點臉麼?《風箏線》是媽媽的作品!!”
七年前,許華廷為了捧他和情人方萍的女兒,將媽媽為她創作的《風箏線》劇本初稿偷偷拿走,找人潤色刪改,拍成了《陽光下的風箏線》。
媽媽得知真相後,氣得暈死過去,現在還沒醒。
而她,因為堅持不同意顧萍和許知意進許家的門,被許華廷趕出了家門。
明明《風箏線》裡的每一句台詞、每一個場景,都是她和媽媽曾經的經曆,卻被許華廷偷走。
明明她前十六年的人生幸福快樂,卻被方萍和許知意偷走。
現在許華廷還要拿這件事威脅送她進監獄。
“許華廷,你做了這麼多惡心人的虧心事,就不怕天打雷劈麼?!”明夏死死咬著牙,狠狠盯著許華廷。
“你!!混賬!!”
許華廷被明夏的態度氣得滿臉通紅,驀地揚起手掌,要朝明夏的臉狠狠打下來,然而——
“汪!汪汪汪!!汪!!!”
巴掌落下來的刹那,一隻通體黝黑的小狗忽然從屋內躥了出來,呲牙咧嘴,撲到許華廷身上就是一頓狂吠撕咬。
“啊啊啊——”
“滾開!哪裡來的狗東西,給我滾開!!”
許華廷是一米七八的男人,片刻的慌亂之後,他就恢複鎮定,一手迅速死死掐住小黑的脖子,把它往地上重重一摔。
“嗚嗚嗚……嗚嗚……”
“砰”的一聲。
明夏覺得小黑肯定摔壞了。
但,下一秒!
“汪!!汪汪!!!”
小黑一雙眼睛透出蔑視一切的凶光,完全不怕許華廷般再次朝他大叫著衝了上來。
這一次,它身形靈活了很多。
鋒利的爪子緊緊勾住許華廷的高級西裝,順著他的身體往上一路爬到了他的胸口,張大嘴就朝許華廷麵頰咬去。
小黑雖然隻有兩個月大,可它發起狠來的樣子,完完全全像是一頭草原上最凶猛的野獸。
許華廷一開始還覺得自己能夠招架應對,但很快他就被小黑嚇得跌坐在地,連聲大叫,“滾開,快滾開!!”
大半夜的,這麼大的動靜,很快引來了左右鄰居的關注。
“怎麼回事啊?”
“明夏,出什麼事了?”
明夏趕緊擠出幾滴眼淚,扮瑟瑟發抖的害怕模樣,指著地上的許華廷就說:“他剛剛想騷擾我,我養的狗狗在保護我。”
“喲,瞧他穿得人模狗樣的,怎麼不乾人事呢?”
“打色狼!大家出來打色狼!”
見鄰居越來越多,許華廷沒辦法,隻能縮著脖子、低著頭飛快走了。
明夏向鄰居們一一道謝,抱著小黑進了屋。
她將它放在桌上,前前後後仔細檢查:“你怎麼樣啊?剛才一定摔得很疼吧?”
“……”
小黑蹲在桌子上沒說話,但,明夏在它嘴角摸到了一些血沫。
一下子,明夏心都揪緊了。
她趕緊拿來雲南白藥膠囊,像昨天晚上那樣喂它吃藥。
她眉心深深擰在一起,語氣又擔心又責備:“你衝出來乾嘛呢!他又不會打到我。”
許華廷抬手的刹那,她就準備好反擊了。
七年前,自他把媽媽氣得癱瘓過去,她就不再把他當作父親。
她不僅沒讓他再打過她一次,還沒少讓許華廷吃癟。
明夏擰眉,語氣格外認真,“小黑,你現在還太小了,下次遇到這樣的事情,你不用衝出來保護姐姐的。”
“汪?!”
小黑輕笑一聲,轉身回到窗邊的狗窩趴好。
他發現這個女人不僅愚蠢,還很自戀。
保護她?
他不過是覺得那個男人的聲音太聒噪,想讓他閉嘴而已。
“不過……”
小小的出租屋裡,明夏看著小黑的目光滿是溫柔。
她說:“小黑,謝謝你。”
“……”
小狗瞳孔一跳,怔了一秒。
它轉過身去,將腦袋埋進身體裡睡覺。
可是,這一晚上,它總覺得有些睡不踏實。
不知過了多久,屋裡隱隱的啜泣聲吵醒了它。
陸明深睜開眼。
意外地發現眼前的世界又恢複了往日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