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邊的小木屋,一個身影由遠及近的出現。
若是紀念在這兒,會發現,正是花了她一百塊錢(負責人後來還給她了)打探消息的那個女人。
她臉上那種令紀念覺得毛骨悚然的笑容依舊在,看上去心情似乎很愉悅。
直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匆匆跑過來。
“你去哪裡了,我找了很久。”
男人穿著工作服,顯然工作到一半就跑回來了,額上沁著汗,他五官生的普通,見一麵就會忘的平平無奇,不過個子很高。
輪椅上的女人沒有說話,那隻完好的黑眸輕輕掃過麵前人。
輕柔似羽毛的一眼。
‘噗通’一聲。
令人震驚的是,在接收她的眼神後,高個子男人卻跪了下去,垂下了脖頸。
這是個極為順從的姿勢。
“對不起……我不該質問。”
“他以一個謙卑的姿勢趴俯下去,親吻女人套在假肢上的鞋尖。
隨後抬起頭,剛想說什麼,迎麵而來的卻是響亮的一巴掌。
女人用完好的那隻手扇了他一巴掌。
很用力,男人的臉頰瞬間腫脹起來。
但他卻像習慣了一樣,蹙著眉看向她的手。
“我可以自己來的,你親自動手,手心疼不疼?”
他似乎很想去查看,但又不敢去碰她。
“我看到了一個小孩。”
女人突然開口。
跟長相截然相反的聲音,有種被熏久了的嘶啞感。
男人卻習以為常。
聽到‘小孩’這兩個字,他猛地抬起頭。
表情看起來想問什麼,但出口,語氣卻十分謙卑:“你見到紀霆舟的女兒了。”
染著酒紅甲油的手輕觸下巴,女人似乎在回味剛才見到紀念的場麵。
“她跟小舟很像。”
紀念的影子仿佛跟當初十四歲的紀霆舟身影重合。
一樣乾淨、澄澈的靈魂。
讓人……
忍不住生出摧毀欲望,將他\她拖下來,變成同類。
女人眼裡的瘋狂之色躁動著,唇角的弧度不自覺擴大,仿佛披著豔麗皮囊的惡鬼。
跪在她腳邊的男人卻看得癡迷,像極了願意為自己的神靈付出一切的邪教徒。
親自推著輪椅將人送回木屋,男人將門帶上。
閉合的瞬間,原本平平無奇的他突然像是換了個人。
突然拔高的氣場,讓他看起來深不可測,眼眸古井無波。
“說。”
他接通了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口袋裡翁動的手機。
對麵傳來一人的聲音。
“先生,紀霆舟在查我們。”
聽到紀霆舟的名字,男人臉上出現些許異動。
細微的煩躁。
陳默沒有死,他的計劃被打亂了,還引起了紀霆舟的懷疑。
不,或者說,是從裡德失敗開始。
想到局勢是因為什麼改變的,幽深的眸中浮現些許煞氣。
“之前準備的人,可以放出去了。”
“藥劑師,查的怎麼樣了。”
對方頓了一下,開口道:“依舊沒有進展。”
有關紀家那個突然冒出來的藥劑師的事兒,紀霆舟將消息封鎖的跟無縫的雞蛋似的。
不過……
“對方雖然從來沒直接露過麵,但三次事件,其中……都有紀霆舟女兒的身影。”
他的意思是,藥劑師的身份或許能通過紀念這條線查清。
“查。”
玻璃摔落到地麵,清脆刺耳的裂聲傳進紀念耳中。
她腳步加快了些,往房間裡走。
便見紀霆舟一個人坐在桌前,手肘擱置在桌麵,正偏著身子朝地麵的碎片看過去。
他在乎的顯然不是那個酒杯,而是自己的褲腳有沒有被酒水沾到。
“爸爸,你沒事吧。”
紀念走過去。
見小孩跑了進來,紀霆舟抬手示意她站在原地。
等到傭人將碎片跟地麵上的酒水全部清理好,才讓她走過來。
同時有些嫌惡的看著自己褲腳上沾染到的幾滴酒水,站起身打算去換衣服。
“沒拿穩,沒事兒。”
然後隨手撥弄一下小孩的頭發。
“坐完馬桶了。”
說的是陳述句不是疑問,顯然魏楊早就彙報過紀念的行程了。
“坐完了,真的很舒服。”
紀念這回心服口服。
說完,她趁著紀霆舟去換褲子的時候,問了問自己不在的時候他喝了多少。
得到的答案還算滿意。
【行吧,咱們公主隻是看著難搞,其實相當聽話】
係統心想能不聽嗎,不聽的話,你就敢以七歲的幼小身軀給你爹當場表演吹瓶。
然後吐他一身。
猶記當年,崩潰的爸,嘔吐的娃,還有個看熱鬨的魏楊跟叫醫生的知了。好吧,不太押韻,湊合聽吧。
紀霆舟換好衣服,剛好能從他所在的樓層看到不遠處的那片紅色花海。
抬手捂住抽痛的額角,本以為已經遠去回想起來卻異常清晰的記憶被喚醒了。
赤腳在長滿尖刺花海中奔跑的少年,縈繞鼻尖的血腥氣,過度喘息劇痛的嗓子,所經過之地,蜿蜒一片鮮血,落在地上,融進花海的血色中。
少女輕靈的笑聲,明明相隔甚遠,卻像無處不在,聽在耳畔似魔鬼低語。
“小舟……小舟……快跑呀……”
墨綠的窗簾被猛地拉過來,將窗外的血色遮掩住。
紀霆舟拽著那處布料,手背上凸起根根分明的青筋,用力到發著抖。
隻是等紀霆舟換個衣服,就等了快一個小時的紀念見他下來,剛想說話。
就見紀霆舟將負責人叫過來,吩咐的第一件事兒便是將那些苔絲玫瑰,全都拔除。
負責人以為他隻是單純不喜歡這個品種,沒多說什麼便應下了。
倒是紀念看出些不對勁。
紀霆舟的臉色,好像有些差啊……
“爸爸,你是不是不舒服?”
“不會又發燒了吧。”
之前燒那麼嚴重,都讓紀念有心理陰影了。
見小孩滿臉關心,紀霆舟心裡的躁動似乎淡了些,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臉蛋。
“沒有。”
剛說完,魏楊急三火四的跑過來。
“紀念紀念紀念!知了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