搓了搓手臂,紀念才緩過來。
剛好有五班的同學上廁所回來,看到紀念後,猛地停下腳步。
“楊新宇!你女神來了!!!”
那小子魚似的一下竄進教室,大喊了一聲。
紀念:“………”
突然有點想轉身回去了。
結果沒等著挪步子,一個小孩就從教室裡鑽出來,四處張望了一下,看到紀念後,激動的叫了一聲:“女神!!!”
紀念被這個稱呼羞恥到腳指頭瘋狂摳地。
她立馬道:“彆,彆這麼叫我。”
楊新宇雙手握成拳,眨眨眼:“那我該叫什麼呢。”
“你叫我名字就行。”
紀念親自開口,楊新宇豈敢不從,立馬點頭應聲。
“好的老大!”
紀念:“………”
回家吧孩子,回家吧。
似乎感覺到紀念不像之前遙遙看著那麼高冷,他厚著臉皮湊過來:“老大,你是來找我的嗎?”
“乾嘛站門外啊,進去聊啊。”
零食跟茶都有,都有。
紀念說不用了。
“我就是來說,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要給我零食,但是謝謝你,還有, 以後不要送了。”
她當然知道楊新宇是為了什麼,雖然自己都很困惑,但其實陰差陽錯下,他倒是也沒感謝錯人。
聽到紀念的話,楊新宇肉眼可見的失望,跟在他身後同樣也是送零食的幾個小孩,同樣的表情。
一個個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紀念。
就好像不讓送零食是什麼懲罰一樣。
紀念:“………”
“兩周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聽到還能送,幾個小孩全部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整齊劃一的開口:“謝謝老大!!!”
站在拐彎處正陪著校長視察的教導主任一個踉蹌。
老大!!?
誰!是誰在他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的校園裡搞黑幫這一套!!!
教導主任眼前一黑。
校長慢悠悠的看了他一眼,開口道:“現在的孩子,懂得真多啊。”
教導主任賠笑道:“哈哈哈哈,估計是在玩什麼角色扮演遊戲,小孩子嘛。”
“我去看看孩子們。”
他笑著從校長身邊走開,背過身的瞬間,表情瞬間板了起來。
“怎麼回事兒,剛才是哪個同學在叫老大,被叫老大又是誰!”
他一出現,五班門口的小孩如鳥獸散,一窩蜂的跑了。
紀念一個非五班成員,沒地方跑,不尷不尬的站在原地。
心想:
她這老大當的,大難臨頭用來頂事兒的是吧。
眼見就剩一個黑發綠眼小孩,教導主任指著她問:“你哪個班的。”
紀念頓了頓,說自己一班的。
“你一個一班的跑五班來乾嘛,剛才又是怎麼回事兒,你來我辦公室,跟我仔細說說,說完讓你班主任給你領回去。”
“對了,你叫什麼。”
紀念心想說不定剛才起一身雞皮疙瘩,就是為了提醒她待會兒會倒黴呢。
嘴上很乖的報了自己的名字:“我叫季念。”
站在拐角處,被其他老師簇擁著說說笑笑的校長,其他時候都是耳朵不好,但一聽這名,突然聽力就恢複到十八歲的狀態了。
“等一下!”
校長健步如飛的從拐角處走出來。
瞅見站在教導主任身前的小孩,那黑發綠眼的,果然是他需要特彆注意的那個。
“咳,小孩子玩鬨而已,我們這些做老師的,不要給他們壓力,他們這個年紀正是對各種角色有幻想的時候。”
教導主任:???
校長笑嗬嗬的走過來,不動聲色擠開教導主任,來到紀念麵前:“紀念同學,這麼快就在彆的班級交到朋友了啊,交際也是學習的一種。”
校長是知道紀念身份的,而且相當關心,什麼大小考,活動之類的啊,每次都會讓人迅速將紀念成績送到桌上,然後親自給紀霆舟打電話彙報。
開玩笑,這可是紀霆舟的閨女,他們學校最大的投資方。
大大大金主。
寒暄幾句,紀念就回自己班級了。
校長扭頭不讚同的看了教導主任一眼,也走了。
隻有教導主任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與此同時,五班裡躲著偷看的小孩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校長對老大態度好好哦。”
“教導主任滿臉憋屈。”
“那老大以後豈不是在學校裡橫著走。”
他們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
太厲害了吧!!!
回到教室的紀念鬆了口氣。
剛才真是嚇死她了。
即便畢業多年,但對老師的恐懼已經寫進dna裡了,一聽要去辦公室還是會害怕。
這樣想著,她往自己座位上走,因為在想事情,沒看清路,轉彎的時候撞到了人。
對方的書灑了一地。
“啊,對不起啊。”
紀念下意識道歉,蹲下身幫忙撿書。
“沒……事。”
雖然聲音小的跟蚊子似的,但紀念還是聽到了。
不過她的注意力也不在這上麵,而是那些書。
剛開始紀念還以為看錯了,拿起一本後,心道果然。
“誒,是用掛曆包的書皮嗎。”
“我差點沒認出是語文書。”
時代的眼淚,紀念小時候每個學期發新課本,最高興的就是跟小夥伴一起去文具店買花裡胡哨的書皮。
有印著自己喜歡的明星的,有動畫圖案的,各種各樣,用了一學期,把書皮拆開後,書封依舊跟新的一樣。
不過現在的小孩都用自粘式書膜,貼起來還挺麻煩的,老式書皮早就被淘汰了。
站起身將撿起來的書遞過去,紀念抬頭。
這一看才發現是新同學。
由於課上經常被提問,紀念都記住他叫什麼了。
賀響。
聽到紀念跟自己搭話,男孩一直垂著的眼,緩緩掀起。
“……嗯。”
以為紀念也嫌棄自己老土,他接過書,不自覺的收緊了手指。
賀響的書皮是他奶奶自己裁切掛曆紙,給他包的。
老人家愛護書本,也將這個習慣教給了賀響。
他原本的小學,也有一些學生會這樣做。
但這裡的學生,好像不太一樣,賀響來上課的第一天,拿出前一晚上奶奶熬夜給他包好了嶄新書皮的課本時,還被嘲笑了。
‘老土’‘他包的什麼玩意’‘他怎麼跟我們用的不一樣’‘好奇怪啊’。
各種各樣的言論,或許有的小孩沒惡意,但是聽在因為換了個跟以前截然不同 環境所以很敏感的賀響耳中,尤其刺耳。
“包的真好看,你手真巧。”
聽到紀念的評價,賀響愣愣地看向她:“……是我奶奶包的。”
“那你奶奶手很巧呀,她一定很愛你。”
賀響父母在他小時候,在工地打工因為意外去世了,他們家一分賠償也沒拿到,是奶奶一個人收破爛,種地把他養大的。
在他們老家,大部分孩子都是他這種條件,甚至還有比他更慘的。
所以賀響從來不覺得自己可憐。
但來到這座繁華的令他眼花繚亂的城市後,聊天都是在探討吃什麼,玩什麼,去了哪個國家玩,說著他聽不懂話的同班同學。
他們的父母有外交官、軍人、律師、老板、教授,體麵的像電視劇裡才有的職業。
讓小小的賀響第一次知道。
原來有些人的世界中從來不必煩惱該怎麼努力活下去,他們隻需要思考該怎麼樣讓自己更開心。
即便在這種差異巨大的環境下,賀知書也沒有覺得自己奶奶丟人。
反倒更加覺得對方偉大。
但其他人……似乎不這樣想。
聽到紀念的話,賀響突然萌生出一點淚意。
他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睛,對紀念露出一個來這裡後的第一個笑容。
“謝謝。”
紀念大概不知道,自己無意中的一句話,讓對方記了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