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的江成和阿晝剛從皇城司的暗道出來。
見自家公子不往家走,反倒是往禦街北邊那個方向去。
“公子,您餓啦?”
江成淡淡地嗯了一聲,沒多解釋。
此時的樊樓,五座三層飛簷在月色下勾連成山,七十二盞羊角燈將金匾映得通明。
江成直上三樓,在雅閣內找到程忌和劉長卿四人。
“這是特意來發我的?”程忌嘿嘿一笑,放開了懷中的女姬,揮手讓對方先下去。
“昨日,你為何一直拿桑大娘子來酸林大人?”
那天吃飯的時候,江成就發現兩人之間有貓膩。
話落,四人竟同時露出戲謔之色,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
程忌最是藏不住話,當即拉過江成。
“我跟你說”
劉長卿插進去:“你忘了你說過的話了!”
“江兄不是外人,不會往外說的。”
程忌白了劉長卿一眼,分享的欲望被挑起,哪裡還管其他。
“我跟你說,林大人看著像個正人君子,其實虛偽著呢,他呀!偷偷跟桑大娘子會麵”
彆院裡,四具黑衣人的屍體橫七豎八地攤在地上,有白沫自他們嘴角流出。
林知夏隔著帕子,捏起其中一人的下頜,用匕首挑起對方臼齒間的異物。
這是改造過的魚鰾膠,死士用來自儘的毒藥就藏在裡麵。
此時,裡麵還有毒藥殘留。
林知夏在湖州辦過一個案子,死者麵容保存完整,卻一直查不出死者的身份。
後來發現其一邊臼齒被鑿空,在其內發現魚鰾膠毒囊,順著毒藥、死士的線索查實了身份,抓住了凶手。
林知夏將東西裝進瓶子,打算帶回去讓醫師肖平看看。
她掀掉四名黑衣人的麵紗,記住了這四張陌生的麵孔。
馬車上,雲星將止血粉灑在雷誌淩的傷口上。
刹那間,一股猶如被烈火猛灼的劇痛,自傷口蔓延開來。
雷誌淩腦子嗡地一下,腳踹向車壁,整個人不受控製地一扭曲,臉色瞬間漲得通紅。
突如其來的疼痛讓他的腿開始痙攣,他嘴唇都咬出了血。
林知夏走進車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好在,這個疼痛沒有持續太久。
待雷誌淩緩過神,他胡亂地抹掉額頭豆大的汗珠。
“你為什麼救我?”
“你二弟醒了,他的傷還有待查證,目前來看,你罪不至死。現在你成了受害者,要報案嗎?”
雷誌淩顯然沒想過這一點,看到黑衣人對他痛下殺手時,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找外祖父,與雷銘拚個不死不休。
倒沒想過要報官。
經對方這麼一提醒,忽然覺得這是個好法子。
既然禦史告了他要治他的罪,那大家就一起下地獄!
林知夏見其點頭,又道:“我送你去開封府,你彆跟人說,是我救了你。”
“為何?”
“我手頭上有件案子牽涉到你父親,一直盯著他,所以才能這般剛好將你救下,我在暗處行事,更有利於你。”
雷誌淩心眼不多,卻也不是傻的,當即明白對方有所圖。
他此時正在氣頭上,隻要是能令雷銘吃癟的事,他都願意做。
“好,我應下了。”
林知夏讓雲星守在彆院,怕有人偷偷處理屍體。
她則駕著馬車將雷誌淩送到開封府旁邊的巷子。
雷誌淩下了馬車,跌跌撞撞地拍響府門。
接到報案後,開封府巡軍帶著人馬趕到那處彆院,將院裡連同瞿家護衛在內的六具屍體,抬回開封府衙。
林知夏沒有再現身,她回了家。
林母守在林父床前,聽到開門的聲響,她抬腳走出臥房。
母女倆打了個照麵,一時竟相對無言。
半晌,還是林知夏先開了口。
“爹爹怎麼樣了?”
林母歎了一聲:“還是不能動彈,你吃飯了嗎?”
腹中空空如也,林知夏嘴上卻道:“吃過了,你忙吧,我回房了。”
她的房間靠近西邊的院牆,林知夏在門口站了一會,轉身來到後麵的廚房。
她生起火,準備燒水沐浴,順便烤兩個芋頭對付一下。
院裡一片安靜,她正兀自出神,突然身下一熱。
她伸手往下一探,這才驚覺,今天是二十八,又到月底了。
往常,都是母親提醒她的。
還好,這次是在家裡,沒有搞突然襲擊。
她看著灶裡升騰的火苗,犯懶不想起身,想著沐浴時再處理。
吃了兩個烤芋頭,肚子熱乎後,林知夏才提著熱水回房。
她的屋子不大,連張會客的桌子都沒有。
左邊靠牆是書架,上麵的書冊有些陳舊,都是幼時她與兄長的珍藏。
書架前有一桌案,上麵倒扣著一本《夷堅誌》。
右邊是軟榻,沒有珠簾,也不設紗帳,灰藍色床簾樸素的像個老學究。
屏風後,就是沐浴的地方。
夜色深沉,林知夏整個人坐在浴桶裡,正用布巾搓拭全身時,渾然不覺有一個黑影從牆頭躍進。
雲星心裡一直有個疑問,迫不及待想確認一下。
他見兩間屋子都亮著燈,知道林父林母住在東邊。
便貓著腰,走到了西邊的屋子前。
他屏息貼在窗欞下,指尖挑開一道縫隙。
昏黃的燭光中,屏風後有一人影,長發散落,氤氳水汽中隱約透出一截雪白肩頸。
雲星下意識身子往回一縮,足底碾碎的碎瓦發出輕響。
“誰在那兒!”
林知夏迅速拿過香幾上脫下的舊外袍,裹在身上破水而出。
濕發披散在肩頭,還在往下滴水,她抄起香幾暗格裡的匕首,精準地刺向窗紙破洞處。
雲星隻見屏風後寒光乍現,在猶豫要不要出聲道明身份時,刀鋒已至身前。
他抬手,長劍往前抵住,兩相僵持間,劍鞘上的寶石已出現裂痕。
雲星瞥見對方鎖骨處未擦乾的水痕蜿蜒而下,在燭火中映出珍珠般光澤。
屬於男子標誌性的喉結位置,此刻分明是平滑弧度。
“雲兄深夜做這梁上君子是何意!”
林知夏聲音裡帶著冷意,即使認出了對方,匕首依舊紋絲不動。
她不動聲色地攏緊濕衣,心中明白,對方怕是已經知曉自己的女子身份。
“那個”雲星正不知怎麼解釋,旁邊屋子傳來開門聲,似是林母要出門。
他一個激靈,立即推開窗子跳進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