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晝點頭:“崔府已經被抄了,崔同這廝認罪認的乾脆,隻是他說是沈括大人指使他的。”
林知夏捏了捏拳頭,事情的發展果然是這樣:“然後呢?”
“你彆擔心,我家公子早有防備,沈大人雖下了獄,但出來是遲早的事。”
“那就好。”
林知夏點了點頭,拍了拍阿晝的肩膀:“還沒吃東西吧,正好,我們一起吃點。”
兩人有說有笑地往公廚走去。
公廚位於後堂,衙役於廊廡下席地而食。
他們吃的是糙米飯,菜食就是醃菜加豆醬,一點葷腥都沒見著。
所謂公廚,也不過是一間窄小的屋子。
弓縣令站在一旁,桌上放著四個菜,兩葷兩素。
“大人坐。”
這一頓,用掉了弓縣令十天的肉食。
林知夏看著廚架上僅剩下的五塊臘肉,想起自己初到定遠縣時,情況也沒比這好多少。
“今日大家做的都是苦力活,若沒點葷腥,怕是沒力氣辦案。”
林知夏說著,清亮的眼眸看到阿晝。
阿晝瞬間明白過來,公子交待過,林大人窮,花錢的事都不能讓他來。
他當即從懷裡掏出五兩銀子,遞給弓縣令,這一出手,就是縣令半個月的月俸。
林知夏笑道:“弓大人,把那幾塊臘肉炒了,給他們加個菜吧,剩下的錢,你弄個施粥的鋪子。”
弓縣令和老捕頭自是滿心歡喜,忙起身張羅去了。
雲星直接在林知夏旁邊坐下。
得知對方是一位武林高手,林知夏沒趕人,還把雲星路遇山匪的事說了一下。
雲星趁機解釋了幾句,他偷聽純粹是怕林知夏是個貪官。
這般一來二去,阿晝放下了戒心。
雲星說起自己流浪江湖的經曆,兩人很快就摒棄前嫌,以兄弟相稱了。
阿晝這孩子啊!心眼都用在他家公子身上了。
用過午膳,林知夏找到弓縣令。
永田縣的銅礦區屬利州鉛山監監管,要想查到陽明村村民最後在哪座銅礦上工,就得找到利州監管的吏員。
永田縣衙是沒有記錄的。
林知夏趕到利州監管司,卻不想,連吏員的麵都沒見到。
而她去監管司調查一事,當天就傳回了汴京。
安王府內,幕僚將急報遞給安王。
“弘兒的死和當年的銅礦有關?”
“王爺還記得,開封府問起的陽明村,屬下去查了,陽明村所屬永田縣,正是盛產銅礦的地方。
當年,世子將知情人都滅了口,但估摸著,就是那一帶。”
安王跌坐回梨花木椅內。
“那案子不能再往下查了!”
“可是那個推官,還在永田縣。”
正當安王躊躇不定時,門衛送來一張帖子。
竟是蔡雍約安王見麵。
“蔡相為何這時候要見您?”
“利州監管司的消息,我們能收到,他也能,想來,是找我談合作的。”
朝中有不少大臣站在蔡雍的對立麵,他自然想多拉攏幾個人。
“蔡雍為人陰險狡詐,若被其窺探全貌,日後肯定會以此要挾安王府。”
安王麵色沉重:“躲不過的,他既主動找上門,必是已經掌握了不少東西,你吩咐下去,不用拘著後院眾人,讓她們去開封府鬨。”
幕僚瞬間明白,這是要逼開封府儘早結案了。
這天,蔡雍下朝回府,轎夫們將軟轎歸置原位後,離府歸家。
皇城司的暗探沒注意到,離府的轎夫中,有一位穿著寬鬆布袍,較往日豐腴了些。
此人正是金蟬脫殼的蔡雍。
他改頭換麵,來到與安王約定的茶樓。
直至進了暗室,他才取下麵上粗糙的蠟皮。
安王看著對方那身粗布麻衫,又看著所處的這個逼仄昏暗的屋子。
“蔡相是否有些小題大做了?”
“安王殿下,你怕是不知道,朝中有多少人盯著老夫,想老夫死吧!”
暗室中燭火搖曳,蔡雍粗布衣領摩擦著脖頸的舊疤,粗糙的觸感卻讓他神思更清明。
在北地流放的那六年,他深刻地理解了居安思危的重要性。
“我沒有多少時間,也就不兜圈子了,令郎私開銅礦屠儘陽明村三百口一事,老夫可以幫你擺平。”
安王心裡最後一絲幻想破滅,對方顯然已經知道了全貌,他攥緊木椅扶手,指節泛起青白。
“蔡相要什麼?”
“殿下不用緊張,”蔡雍端起旁邊的茶杯,“日後在金鑾殿上,多替老夫美言幾句即可。”
“就這麼簡單?”安王有些不敢相信。
蔡雍眼尾微挑,似笑非笑:“給我辦事的人多的是,不需要殿下出手,我們都是為陛下儘忠,一致向外才能長久。”
此時的林知夏,還在永田縣衙公署,她給孟俞去信,希望他可以給利州監管司施壓。
而這幾日,她忙著尋找當年案子的親曆者。
雲星坐在屋頂上,和阿晝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這幾日,他也知道了案子的大概情況。
“查案真不容易,每天都忙到這麼晚,這官當得,我看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你以為人人都像他這樣,林大人是好官,他是為百姓做事。”
“這些人連畜生都不如,那可是三百條人命!”雲星說著,猛灌了一壺酒。
這幾日,因著林知夏等人的到來,縣衙的夥食好了幾倍不止。
衙役們也用心,此時已近子時,還有一名衙役興衝衝地跑過來。
“林大人,我我找到了。”
當年衙門裡有個二瘸子,說是被淹死了。
衙役在走坊過程中,發現其家人目光閃爍,便在他家附近蹲了兩天。
結果還真逮著了。
那家夥一看見他們身上穿的皂衣,拔腿就跑,甚至不惜滾下山坡,結果被倒刺插進小腹,這會正在醫館治療。
林知夏趕過去,對方閉眼裝死,怎麼問都不肯開口。
林知夏火了。
“來人,把他給我丟到陽明村去!”
三更的更聲剛響過,二瘸子陡得睜開眼,眼裡滿是驚懼之色。
林知夏也懶得跟他囉嗦,叫衙役抬來擔架。
二瘸子死死地抓住床腳。
“我不去,打死我都不去!”
“你想死,也該去賠了罪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