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劍客正是曾與林知夏同行的男子。
他雪色衣袂在晨風中微揚,腰間玄鐵劍穗輕晃。
被縛的十幾人衣衫襤褸,有人拄著斷木充作拐杖,有人袖管空蕩,皸裂的唇泛著青白。
實在看不出是打劫的山匪。
他們同時向弓縣令跪了下來。
“縣令大人,你要救救我們啊!我們什麼都沒搶!”
這些人竟是認識弓縣令。
“你們怎麼這麼糊塗啊!”
林知夏發現,那十幾人中,有半數以上的人肉眼可見都是殘疾。
且人人麵黃肌瘦。
弓縣令上前一步,對著白衣劍衣一抱拳。
“這位大俠,可是有什麼誤會,這些人都是本縣的縣民,一向安份守己的。”
白衣劍客轉頭,正要說話,卻看到了弓縣令身後的林知夏。
他展顏一笑,一雙桃花眼更是攝人。
“我清晨獨自趕路,他們拿著鐵鍬馬叉從山林裡衝出來,要我給過路費。
我秉著為民除害的宗旨,就把他們都抓起來了。”
話落,那十幾人都羞愧地低下了頭。
“大人,我們已經三天沒吃飯了,實在沒辦法了。”
“不過,我們在那路上守了兩天,一單都沒劫成,真的,我們發誓!”
有一對老夫婦,他們下不了手。
有一個父親帶著孩子經過,他們又怕嚇到孩子。
蹲了兩天,就劫了這一次,就被抓了。
弓縣令心生不忍,這些人的情況他都了解,年輕時在礦洞裡受了傷。
殘疾的他們根本找不到活乾,地裡種不出糧食就隻能等死。
若是平時,他教訓一頓就直接放了。
可現在開封府的人在這看著呢!
弓縣令看向林知夏:“林大人,你看,要不念在他們是初犯,也沒造成什麼惡劣影響,就”
白衣劍客見縣令對林知夏畢恭畢敬,眼中迸發出異樣的神采。
“說來奇怪,兄台昨晚也是走的那條道,為何他們不劫你?”
被綁起著的十幾人紛紛看向最末位的少年。
少年是在路邊放哨的。
這個年輕人看著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不會武,要是劫了他就不會碰這個倒黴劍客了。
少年小聲道:“昨晚是有一匹馬經過,但馬上的人躺著一動不動,我以為死了”
“休要胡言!”弓縣令厲聲喝斷,額角滲出冷汗。
他偷偷去看林知夏的反應,卻見對方隻是輕笑一聲。
想來,就是林知夏躺馬背上看星星那會。
弓縣令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生氣,好在這位汴京來的林大人,看著不像是得理不饒人的。
見對方拿出錢袋子,弓縣令更是睜大了眼睛。
林知夏吩咐宋大:“你去弄點吃的,先讓他們填飽肚子,喚個衙差帶我去埋屍點。”
眾人這才注意到,林知夏手裡拿著的,似是一截人骨。
跟在宋大旁邊的衙差見林知夏這麼大方,主動上前。
“屬下知道在哪!我帶您去。”
林知夏對著弓縣令點了點頭,跟著衙差走了。
白衣劍客看了看宋大手裡的銀子,又看了看林知夏的背影,抬腿追了上去。
“林兄,等等我。”
他走到林知夏旁邊,笑道:“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雲星。”
對方好似忘了昨晚林知夏的不告而彆。
“我叫林知行。”
林知夏看著對方身上白淨如新的衣服,難道,這人隻是愛乾淨。
她在心裡搖了搖頭。
“林兄從哪裡來?”
“汴京。”
“好地方,可惜我沒去過。”
路上,雲星一直以兄弟相稱,沒話找話,旁邊的衙役聽了都覺得他臉皮有點厚。
到了陽明村舊址,埋屍點就在村子旁邊,地上已經被挖得一片狼藉。
據說當時屍體燒得焦黑,無法辨彆樣貌,所以衙差就近挖了個坑,將所有的屍體都埋在了一處。
地上,還有祭祀的香紙灰和竹簽,看得出來,應該時時有人祭拜。
這地方肯定不會錯,隻是挖了這麼深了,隻湊齊幾具屍骨,這情況多少有點詭異了。
林知夏走到大坑裡,手拈起濕潤的泥土在鼻尖輕嗅,又拿著棍子在泥裡四處翻找。
沒有找到任何蟲蛻,泥土的顏色氣味較之旁邊十丈開外的,並無區彆。
按理來說,這三百多具屍體,就算被燒成焦炭,埋在一處,也會給土壤帶來一些養份變化。
這不是一兩具,而是三百零八具啊!
可這裡的草木,還沒有上麵的茂盛。
埋屍點一定不在這!
林知夏看向不遠處山腳下。
挖屍的事情傳開後,有部分死者的家屬到現場鬨過。
後麵看到坑裡沒有屍骨,他們都沉默了,此刻那些人就等在那。
“停一下,”林知夏在坑中站定,她的目光平視地掃過所有衙役。
“這裡不用挖了,你們把那些草木清理一下,不要破壞舊屋原有的樣子。”
林知夏說著,從一名衙役手裡接過鐮刀,將那些雜草從底部割掉,並沒有連根拔除。
這樣做,也不會破壞原來的樣子。
雜草一清完,就能看到原處屋子的牆根。
衙役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一個年歲稍大的捕頭帶頭,那些衙役才紛紛動起來。
林知夏走到山腳,向山腳下的百姓詢問情況。
這些人大多是女兒嫁到了陽明村,又或者是從陽明村嫁出去的。
他們年年都來祭拜,位置肯定不會錯。
林知夏把所有人都聚到一起:“埋屍時,你們看到了多少具遺體?離得有多遠?”
“我沒去看,我不敢!”
“挖坑時我們不在。”
“就是火撲滅後,我看到摞的很高,一排黑乎乎的。”
“他們通知我們去的時候,屍體已經埋得隻剩一點了。”
眾人七嘴八舌。
林知夏看向第三個開口的老漢:“你隔多遠看到的?”
老漢指著不遠的巨石:“大概到那。”
林知夏目測,超過十丈的距離,這個距離隻能看清輪廓。
“就是說,你們沒有一個人,看著官府把一具具屍體抬進大坑?”
所有人都搖頭。
“那說一說,在火災發生前,陽明村有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
“那時候天天下礦,除了下礦沒有其他的事。”
不知何時,雲星已經站到了林知夏身後,看著她問話。
“那就說說下礦的事。”
“下礦有什麼好說的,原以為那山永遠都不會鑿穿,現在還不是沒活乾了。”
“你們當時在一處礦洞做事嗎?”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