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從“楊同學”升格為了“楊總”,但是楊慕言的日常生活並沒有發生大的改變。
不過從這個星期開始,他的日常又多出了一個有點偶然的工作,那就是去房子盯一下裝修。
上周一直在確定裝修圖紙,好在他並不是錙銖必較的那種人,整個方案隻改了兩遍就很順利的通過了,施工方也在這周進場,目前還在咣咣砸牆的初級階段。
“八十、八十、八十”
楊慕言站在屬於自己的新房裡,一邊看著工人師傅砸牆一邊在心裡默數,順便還有點小心疼。
這裡已經不是那個什麼都沒有的毛坯房了,裡麵各種磚頭砂石之類的到處都是,看上去就是一個微縮的建築工地,兩三個帶著安全帽的工人師傅要不在施工要不進進出出的,看著倒是挺忙碌的樣子。
“師傅,師傅!”
楊慕言一手提著幾瓶大的綠茶一手抬起來打招呼:“歇會喝口水唄”
正在砸牆的師傅聽到招呼聲之後停下了動作,轉頭衝楊慕言咧開嘴笑了笑:“木事,眼瞅著完事了,砸完再喝”
楊慕言也沒多勸,把手上的飲料隨便放在了地上,順手從身後的機車包裡摸出一包華子,給在場的師傅一人點了一根。
趁師傅們抽煙的時候,楊慕言問了問進度,得知今天就能把沒用的牆砸完,明天水電工就進場準備畫線開槽了。
進度很快啊!
楊慕言滿意地點了點頭,說了幾聲謝謝,又在屋子裡瞎逛了幾圈之後就轉身下樓了。
等回到了停車場,楊慕言坐上自己的小寶馬準備開車出小區,卻在這個時候接到了一個電話。
翻出來一看,是央音的蘇佩打來的。
她找我乾嘛?
楊慕言帶著疑惑接通了電話,很快就聽到了蘇佩的聲音:“喂,楊慕言嘛?”
“嗯,有事?”
“還是上次那事,那個音樂公司的老板又托我問問你能不能抽個時間和他見個麵,聊聊那首歌的事,你怎麼說?”
聽到蘇佩又提起這事,楊慕言下意識地就要拒絕,可是隨後又有些猶豫了。
如果他沒有在公開場合把這首歌唱出來倒也無所謂,可是既然唱了,一直不發布出去也挺可惜的,要不還是給它找個歸宿吧?
楊慕言躊躇了一會,最後對著電話說道:“行吧,我現在就有時間,你讓他給我個地址,我去找他聊聊。”
“嗯嗯?”
電話那頭的蘇佩好像很詫異:“你怎麼突然改主意了?”
楊慕言無所謂地打了個大哈欠:“啊~~~哈,閒得無聊不行啊?就當找人聊聊天打發打發時間唄。”
聽到他這麼說,蘇佩瞬間無語了:“彆人好歹是個音樂圈的大前輩,還是頂級音樂公司的老板,你就當成是陪聊的?夠有譜的啊”
“誰讓他找我不是我找他呢”
楊慕言對著電話笑了笑:“行了,不跟你扯了,你問到地址就發短信給我,我開車了。”
“哦”
電話那頭的蘇佩應了一聲之後就掛了電話,沒一會發來條短信,上麵是一串朝陽區的地址,估摸著應該不遠。
楊慕言瞄了一眼,隨後就開車出發,可是剛起步出了小區的大門就慢慢停了下來。
他忘了自己沒有給車子換車載導航,就算知道地址好像也不知道該怎麼走。
無奈之下,他隻能下車跑到小區的崗亭問問保安,保安一聽就知道了:“這不是789嘛?你往東邊走,到了酒仙橋問問就知道了”
789?
那個傳說中落魄藝術家聚集的地兒?
楊慕言愣了愣,給保安大哥散了根煙致謝,然後就重新上車往東邊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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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789藝術區以前是一片電子廠,由蘇聯援建,東德負責設計,所以這裡的廠房全都是包豪斯的現代主義建築風格,結合京城日新月異的發展,慢慢形成了一種充滿時代印記的頹廢和衝突的特殊美感。
楊慕言對於建築藝術沒什麼研究,就覺得這裡的確很像那些朝不保夕的藝術家喜歡待的地兒。
也許是剛從裝修現場過來,他還饒有興趣地在幾個十米多高的大廠房外麵好好參觀了一下,這才邁著腿往旁邊的小平樓走去。
走進小平樓的接待區,門口有一個長得挺好看的前台女生立馬站起來:“您好,歡迎光臨麥田,請問您是有什麼事或者有預約嗎?”
楊慕言雙手揣兜,微笑著點點頭回答道:“是你們宋總找我來的,我叫楊慕言。”
“請稍等。”
前台女生應了一句,然後拿起電話悄聲地說了幾句,隨後又掛掉電話對楊慕言說:“您好,我們宋總馬上出來,您可以稍微等一下。”
楊慕言不置可否地歪了歪腦袋,轉頭欣賞起了這裡的裝修風格。
嗯,沒想到敘利亞戰損風這麼早就在國內出現了
沒一會,一個瘦瘦的,帶著黑框眼鏡的中年男人從裡麵走出來,先是眯著眼打量了一下站在前台的楊慕言,隨後眼睛一亮,主動伸出了右手。
“終於見到你了,我是宋科,水木83環工的”
不說音樂公司老板的身份,居然先提自己的出身字號,這是要攀交情啊!
聽到這個自我介紹,楊慕言先是微微一愣,然後才笑著伸出手握了握:“你好,楊慕言,京大06機電的”
此言一出,兩人都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眼神中多了一絲認同的默契。
京大和水木雖然在學校裡是死對頭,但是出了社會,大家都認同彼此算是一類人,有這層關係很快就能熟稔起來。
宋科也不見外,當即就扶著楊慕言的後背往小平樓裡麵走,邊走還邊介紹左右各個房間都是乾嘛的。
楊慕言雖然學過音樂,但是來音樂公司倒是頭一回,一時間也有些新鮮的感覺,一邊聽一邊提出自己的疑問,半點沒有生疏或者拘束的感覺。
走著走著,兩人走到了一間有些雜亂的大房間,楊慕言好奇地往裡看了一眼,發現裡麵全是各式各樣的樂器和電子設備,就連大提琴都有好幾架。
宋科一路上邊介紹邊在暗自觀察身邊這個少年的反應,發現他一直很淡定,哪怕剛才那間耗資幾百萬的錄音室都沒有給他的情緒帶來什麼影響。
他見過許多聲稱熱愛音樂的少年,可是像楊慕言這樣淡定的倒是第一次見。
俗話說無欲則剛,要是沒有欲望,怎麼能談合作呢
眼見他終於有點不一樣的反應,宋科連忙主動做起了介紹:“這是公司這些年慢慢收集的樂器,沒什麼好玩意,但是勝在種類全數量多,要不進去玩玩?”
楊慕言隻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多種類的樂器放在一起有點好奇而已,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情結存在,聽聞宋科的介紹之後也隻是搖搖頭表示沒必要。
宋科無奈之下隻能帶著楊慕言繼續往前走,就這樣一直到了走廊儘頭的辦公室,這才開門請楊慕言進去。
在沙發上坐下來之後,宋科也沒有著急說自己叫他來的目的,而是倒了一杯咖啡遞給楊慕言,然後就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拉著他聊起了那些年在學校裡的崢嶸歲月。
音樂,女孩,兄弟
楊慕言也不急,就這麼慢慢聽著,偶爾出言附和幾聲,算是個合格的傾聽者。
對於眼前這個學長他不並算陌生,畢竟去年大火的《超級女聲》就是他在做評委,最後的冠軍也被他簽了下來,在社會上本來就有一定的知名度。
最關鍵的是,上輩子楊慕言看過矮大緊在視頻網站上的個人節目,其中有一期就提到過宋科這位師兄,說他上大學時在水木的操場草坪上彈琴,收獲了不少女孩的芳心,也得到了許多男生的敵視。
現在聽宋科本人就在他麵前侃侃而談那些曾經的歲月,感覺還是挺好玩的。
聊了一會學校的事情,宋科可能覺得火候到了,於是話題一轉:“之前偶然聽說在酒吧街有個京大的學生唱了一首很牛逼的民謠,還是用大提琴演奏的,傳得那叫一個玄乎”
“你也知道我是做民謠起家,聽到這事肯定坐不住,可是我跑到酒吧街一問,結果誰也不會唱,就算童謠的那些人也最多隻能哼哼兩句,就這兩句聽得我心裡直癢癢”
“今天終於見到你了,怎麼樣?能不能讓師哥我飽飽耳福?”
楊慕言也沒擺架子,點點頭說:“師哥這有大提琴嘛?”
“有,有!”
宋科一聽就笑了起來,吩咐助理去樂器室取最好的那把大提琴,然後又調侃道:“我還是第一次見用大提琴給民謠伴奏的,還是學弟有創意。”
楊慕言無奈地搖搖頭苦笑道:“不是創意,而是我就會大提琴”
隨後把那個周六晚上被蘇佩架上台的事情大概解釋了一遍。
“本來我是真沒準備唱,就隨便找了幾個理由準備敷衍一下,結果蘇佩轉眼就把場地和樂器搞定了,還用學校的名義幫我報幕,我也沒辦法,就算是為了不給學校抹黑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宋科聽完哈哈大笑了幾聲:“佩佩那姑娘好歹是央音的高材生,有點傲氣也正常,你多擔待點……”
就在兩人聊天的時候,女助理提著一把大提琴走了進來。
楊慕言也沒客氣,伸手接過大提琴看了看,沒認出是什麼牌子。
隨便了,反正是琴就行。
楊慕言當即坐在沙發上擺好了架子,先是試了試音,然後又給琴弓擦上鬆香,拉了兩聲之後覺得沒問題,這才看著坐在對麵的宋科示意自己要開始了。
宋科點點頭,雙手抱著胸依靠在沙發背上,臉上一副非常期待的表情。
楊慕言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在大提琴上,左手把好琴位,右手拿著琴弓,還是用不常見的手法彈起了民謠的前奏。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一串悠揚婉轉的音符瞬間傳出來,立馬抓住了宋科的耳朵,讓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微微往前傾,表情也變得認真起來。
“讓我再看你一遍 從南到北……”
等到彈完前奏,楊慕言低沉又帶有磁性的嗓音唱出來的那一刻,宋科忍不住閉上眼,全身心感受耳朵縈繞音樂的美妙。
這樣的乾淨純粹的音樂不是看的,而是聽的。
可是當一段歌唱完,楊慕言用琴弓拉起那段悠揚哀傷的間奏,宋柯還是忍不住又睜開了眼睛,望著對麵沙發上那個年輕帥氣的男孩,心裡想起了曾經的青春和遺憾。
那些年,他才十八歲
等到楊慕言唱完了之後,宋科久久沒有說話,也沒有什麼反應,就坐在沙發上呆呆地望著半空,隱隱能看到眼眶有點微紅。
過了好久,宋科才從複雜的情緒中緩過來,望著楊慕言又是驚喜又是不可思議。
“這首歌你怎麼寫出來的?”
楊慕言聽到這個問題後微微一愣,心裡充滿了無奈和歉意。
想了想之後,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再次說出了那個他自己都覺得有點膩味的理由。
“今年高考完的那個下午,我爸媽告訴我他們三年前離婚了,還各自有了新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