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什麼要說的嗎？無論什麼，我儘力幫你做到！”
“有。”
“什麼？”
江越眼中有著一絲哀意飄動，靜靜等待著孫堅的遺言。
這個時代就是這樣。
英雄輩出。
又英雄飄零。
分明可以散布在幾百年裡，為華夏撐起無數光輝歲月與事跡的豪傑們，偏偏出現在了同一個時代。
既帶來了令人無法直視的奪目耀眼光芒，又那樣令人遺憾無奈。
隻是不知道，這些英雄們，又有著什麼未儘的渴望和遺憾了。
江越盯著孫堅嘴唇。
孫堅嘴唇蠕動著。
江越繼續盯著。
孫堅繼續蠕動。
就在江越快要等不及了，想著要不要催一下的時候。
孫堅終於出聲了。
“靠！”
“什麼？”
江越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靠！你有這麼好的藥，為什麼不早拿出來？！”
孫堅一臉哭喪地低頭看著自己的腹部，此時這位豪氣英傑毫無剛剛送刀的霸氣，反而一副明明我剛剛還有救的不開心模樣。
隻見他腹部的那處恐怖致命傷處，原本猙獰到連帶著半個腰都斷掉的傷口，竟然如同活過來了一般，生長出了一小層白嫩新肉，掙紮著想要愈合。
這種恢複速度，簡直就是奇跡一般！
隻可惜。
哪怕是在這種奇跡的恢複速度下，孫堅的傷勢也依舊重得太恐怖了。
畢竟他之前可是把古錠刀塞在身體裡不讓周昂抽走，來回爭奪。
然後又不顧傷勢，自己把刀從身體裡硬生生給拔了出來遞給江越。
這要還能愈合。
那就不是奇跡了，那他得是神奇動物……
孫堅可憐巴巴地望著江越，那眼神，仿佛在說：哥們你早告訴我你有這藥，我就不把刀拔出來了啊！
江越見此情景，也是不禁笑了一下。
想來孫堅本人豪邁了一輩子，估計他自己也想不到，自己會露出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了吧。
不過笑歸笑。
江越還是出聲解釋道：“此藥是我意外得來的金瘡藥，隻對體外傷口有用，你這一刀傷及內裡，就算早給你了也沒有用的。”
孫堅聽到這話，這才是收起小表情，隨後又歎了口氣道：“原來如此，不過其實我也知道我沒救了。”
邊說著，他又便揭開自己的鎧甲。
隻見那副破敗白銀甲下麵，除了腹部那道恐怖的傷口外，胸部、背部竟然也全是密密麻麻的刀傷箭傷，有的還腐爛發臭掉了，明顯重傷多日早就已經無藥可救！
看到這一幕，江越不由深吸了口氣，隨即不由自主地看向不遠處孫堅麾下，那零零散散的幾十名親衛隨從。
周昂死了。
哪怕周昂的麾下再有意誌，鏖戰數日後還能在主將先逃走的情況下繼續作戰一時，現在也終於是開始潰敗逃散。
可哪怕如此，孫堅原有可能大幾千，甚至近萬的兵馬，也永遠隻剩下眼前幾十人了。
百不存一！！！
對比著孫堅身上那一處處腐爛的傷口。
再聯係到此戰他奮死，哪怕周昂逃了，他也要冒著自己幾乎必死的機會，將其留下的作風。
彆人可能不懂。
但江越，曾經同樣一身腐爛傷口的江越，怎麼可能不懂？
無顏再見江東父老啊。
原本或許還覺得，死都已經必死了，自己死在這，不可怕，能多送一名麾下親卒回去也算是賺到了。
可最後看到逼迫自己到如此境地的，竟然是個讓屬下送死，自己臨陣逃脫的小人。
所以最終還是沒忍住想要將其帶下地獄吧。
江越看著眼前想保持豪邁氣度死去，但發現親衛們隻剩那點殘兵，還是忍不住嘴角抽搐的孫堅，張了張嘴，最後什麼都沒說。
同樣的處境。
他也有過。
乃至於更慘！
“其實，沒什麼遺言了。”
孫堅目光望著不遠處，那裡，他的兒子孫策正躺在泥濘裡不知死活，孫權則哭著跑向此處。
孫堅貌似猶豫了一會兒，但還是繼續開口道：
“不過我想了又想，覺得不能白白讓你來救我一次，當然，更重要的是，我覺得……我覺得你有天命！”
“天命？”
江越不解看向他。
孫堅再次張了張口，卻忽然眼神迷茫，像是臨死前看到了什麼，又像是沒看到一般。
一直等到孫權、貂蟬還有江淮他們，都趕了過來。
孫權更是一頭跪在了他麵前，哭泣聲響得動天徹地時，他才朝著孫權伸出了手。
“父親？”
孫權茫然地看著孫堅。
“給我。”孫堅聲音平淡地道。
孫權這才明白了自己父親要什麼，本能地抱著懷裡的東西，警惕地看了下周圍人，沒有說話。
這令江越一下子好奇起來。
孫堅都快要死了，究竟是什麼東西，竟然能夠讓他兒子孫權如此在意，貌似還不想給他？
“給我。”
孫堅的聲音依舊平淡，目光同樣沒有多少波動地看著孫權。
這使得孫權一下子便成了眾矢之的，所有人全都忍不住緊緊盯著他，令他極度不安起來。
“父親。”
孫權聲音中帶著一絲哀求，然後又看向旁邊好不容易才步履蹣跚走來的哥哥孫策，又喊了一聲：“哥哥。”
孫策很明顯知道自己父親與弟弟在說什麼。
他滿是傷痕，雖然比不上父親孫堅那麼慘不忍睹，但也是疲憊得無以複加，聽到弟弟的呼喊後並未搭理，反倒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江越，盯得江越一臉懵逼。
“給我。”
臨死前，孫堅第三聲呼喚。
聲音依舊，表情依舊，全然平淡，不過目光像是蒙上了一層灰樣的黯淡，似是隨時會熄滅，又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兒子。
“父……”
這一次，孫權咬牙還想掙紮的聲音終於沒有說出，隻是略帶恨意地望了眼江越，這才將懷中之物交給了孫堅。
那是一個染血的布料，包裹著一個不知是什麼的東西。
孫堅在拿到那東西的同時，沒有一絲猶豫，轉手便轉交給了江越。
並示意江越打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