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熊希星穿著得體的正裝，化著淡淡的妝容，略顯憔悴。
但饒是如此， 熊希月仿佛還是看到了那個乾練的姐姐。
她突然就想起來，很小的時候，熊希星就擋在她麵前，挨打，挨罵，挨摔……
她其實打心底覺得，熊希星很厲害，比她和熊希夜都厲害。
因為她是她們三個中唯一一個即使頭被砸破了，都不會流淚的人。
此時此刻，台上的她，如以往多次一般，擋在她的麵前，冷靜地說著設計大賽中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手操辦的結果，熊希月不知情，熊家也不知情。
而與陳立忠，也是她個人因為愛慕之情所做下的糊塗事，進醫院隻是因為個人身體原因，並且公示出了病例報告。
說這一切的時候，她都很冷靜。
要弄到這樣一份報告，於熊家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她說完，熊振東聲淚俱下，十足愧疚地表示子不教，父之過，是他這個父親疏於管教導致了女兒如此。
熊希月看著這一幕，有些恍惚。
恍惚之間，記者招待會就結束了。
現場早已安排的保安開始維護秩序，攔住想要上前的記者。
熊希月還懵著，就已經被一起帶到了車上。
車上除了司機以外，就是他們父女三人。
熊振東責怪道：“稿子上不是給你標注好語氣和表情了嗎，這點事情都做不好。”
記者招待會已經開完了，他也不用收著脾氣了。
熊希星冷冷道：“演不出來。”
她態度很少如此，熊振東察覺出來異樣，但想到今天的事情，壓下了火氣。
“行了，也累半天了，都先回房間休息吧。”
網上的輿論他在回來路上都看了，在熊家打點好的營銷號的帶動下，已經聚焦到了熊希星個人身上。
熊家以及其公司甚少被提及，甚至有部分人心疼熊振東，認為他在妻子病重情況下，一個人帶孩子不容易。
這樣的局麵，他很滿意，對於那些辱罵熊希星的言語，看到了，但也略過了。
罵幾句而已，少不了一塊肉。
他供她們吃，供她們穿，她們享受著如此富裕的生活，該感到感恩。
熊希星回了自己房間。
熊希月想著她心情不好，也沒去打擾她。
因為熊家所在的小區外麵還聚集了不少記者，熊振東特意叮囑她們這兩天就乖乖待在家裡不要出門。
直到晚飯，熊振東下來時候，見隻有熊希星一個人坐著，臉色不太好。
“人呢？”
熊希月解釋：“我剛去敲門了，姐姐可能睡著了，沒聽到。”
她補充一句：“就讓她睡一會吧。”
經曆這麼多事情，她很難想象如果是自己該如何應對。
熊振東最好的麵子，從來不允許有任何人挑戰他的權威，僅有的一丁點兒“體諒”也在回家後那會用完了，所以哪兒顧這麼多：“怎麼，還敢擺譜了？去叫她下來！”
熊希月隻能再次上樓。她敲了門，裡麵仍然沒有人應。
想到樓下的熊振東，她不敢一個人下去，隻能繼續敲門。
“姐，還是吃點飯吧。”
隔了一陣，她擰動門把手，發現門並沒反鎖：“我進來咯！”
臥室的床上並沒人，透過門縫，她發現浴室的燈開著，還有嘩啦啦的水聲，心想熊希星可能在洗澡，正準備轉身離開，餘光瞥到門縫有水滲出來。
“姐？”熊希月有點慌，她咽了下口水，耳朵貼到門上，試探敲了敲門。
隻有水聲回應。
她想到在回房間前，熊希星站在門口，叫住了她。
“月月。”她很久沒這麼叫過她了，自從那次之後，她都是叫她全名。
“嗯？”
“我知道那次是你跟爸爸告的密。”
熊希月心裡咯噔一下，看向她的眼裡瞬間被慌亂覆蓋。
是啊，熊振東怎麼會突然找上熊希星的男朋友，是因為熊希月知道了他們要私奔。
是熊希星親口告訴她的，她還說，等她先去安穩下來，然後就回來接她。
說這些話的時候，熊希星眼裡都是對未來的憧憬，沒有注意到熊希月眼裡的黯然以及一閃而過的憤恨。
“我……”
熊希星笑了笑：“沒事，我理解。”
她其實一直理解自己這個妹妹，從小資質是三個人中最平庸的，總是動不動挨打，後來好不容易因為她和熊希夜兩個姐姐做出點成績從而日子好過一點，卻發現自己要拋下她。
恐懼，總是能令人做出喪失理智的行為的。
熊希星是真的理解。
隻是，她累了！
熊希月踉蹌著跑下了樓。
見她這個樣子，熊振東免不了又是一頓發火。
“姐、姐姐……”
她跌坐在地上，臉色煞白，說不出話來。
“出息！”熊振東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妥，“怎麼，她不肯下來？”
熊希月指著樓上，半天才蹦出一個字：“血！”
熊振東起身，越過她往樓上去。
熊希星房間的浴室裡，她穿著火紅的連衣裙，躺在裝滿水的浴缸裡，頂上的花灑並沒有關，溫度適宜的水恰好淋在她仰著的臉上。
她的手腕搭在浴缸邊沿，鮮血染紅了浴缸，也順著水染紅了地板。
熊振東愣住了。
跟上來的傭人嚇得尖叫了起來。
很快，救護車來了。
看到此情此景的醫生都忍不住搖了搖頭，人已經徹底失去了生命體征，但他們還是將人拖往了醫院。
沒人知道，在浴室外的梳妝台上，有過兩封信。
熊希星自殺的消息不脛而走。
帝都某一間茶室裡，沈傲打出了一張二條，問道：“這設計大賽的事情就這麼完了？”
官方發了聲明，開除了涉事人員。
熊家在辦完熊希星的葬禮後，公開了她的遺書，大抵也是在記者招待會上說的那些話，熊希星自認做了太多錯事，無顏麵對。
陸知嗯了聲，她要做的無非是替當初的人找回公道，熊家內部的事情與她無關。
況且，那些事情確實是熊希星的主意，也是熊希星一手操辦的。
“遺書真的假的？”沈傲好奇。
“誰知道呢。”陸知倒牌，“胡了，給錢！”
她這段時間發現，麻將是真的好玩。
沈傲嘖了兩聲：“如果是假的，這熊家還真是……”
不過轉念一想，之前因為設計大賽自殺的那個姑娘，不也是經曆了這些嗎？
現在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沈傲忍不住盯著陸知看：“難怪當初不讓我管呢，你這招……”
他豎起大拇指：“陰險！”
和沈覃有得一拚。
就是不知道自殺之前的熊希星，是否能體會到當初自殺那個姑娘的心境。
她這樣玩弄彆人命運的人，恐怕也無法體會吧。
姚白是在一段時間後才找到陸知的，鄭重地道了謝。
陸知問她：“還打算參加比賽嗎？”
姚白笑著擺了擺手：“沒意思，不參加了。”
在帝都這個地方，走了一個熊希星，還會有另外一個熊希星的。
這個社會如此，倒不如縮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做自己想做的。
“你如果想繼續深造的話，我可以介紹你到……”
姚白打斷她：“不用了，我不適合做西裝和旗袍，我打算創立自己的品牌了。”
她想結合當下年輕人的喜好，去做一些大家都能買得起的衣服，雖然利潤肯定少，前期為了宣發也可能虧損，但姚爸也決定支持她。
“謝謝你的好意，等哪天我混不下去了，想用用david ou的名氣翻身了，我再找你。”
陸知嗯了聲，沒再說話。
離開前，姚白擁抱了她。
儘管有些不習慣，陸知還是在無措之後，放鬆下來，不是很熟練地拍了拍她的背。
“真的，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