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家的注視下，沈傲拿出了手機，摁下了接聽鍵。
他的動作很慢。
待電話接通，他咽了一口口水，喂了一聲。
聲音從陸知拿著的手機裡傳了出來。
沈傲愣住了。
連周陳琛都有些詫異地看向他。
那個目光帶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反而是陸知和沈覃沒什麼表情。
“不是，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沈傲衝著周陳琛道。
“我哪兒知道……”他突然收住口，想起了什麼。
沈傲走回到箱子那裡，在堆疊起來的衣服裡翻找，找到了那條裙子。
他想起來為什麼熟悉了！
這條裙子與他當時匆忙買了送去榮華中學的那條一模一樣。
但這條裙子的款式本來就很普通，哪裡都能買得到。隻是……
他翻了翻衣領處。
裙子的標簽還在，是xl碼的。
碼數也一樣。
他繼續往下翻，裙擺腰間的地方有一個小破洞。
一時，他怔住了。
他想起，那天匆忙拿了裙子要買單的時候，店主一臉不好意思地說：“這條裙子隻剩xl碼的了，而且裙子腰部破了一個小洞。”
說著話還翻開來給他看。
“帥哥你如果就要這條的話，我給你打個折吧。”
沈傲急著走，不甚在意地瞥了一眼，催促她：“隨意隨意，趕緊掃碼，我趕時間。”
這一切本應該忘記的事情，此時此刻如昨日剛發生的一般在眼前情景再現了一遍。
沈傲拿著裙子，幾乎喃喃地開口：“她在找我求助。”
唯一知道內情的周陳琛見他這個樣子，也瞬間想明白了。
心痛，不忍，惋惜……
什麼情緒都有，複雜糾結。
之後，沈傲將他所能想到的東西事無巨細地講了出來。
期間也夾雜著許多的如果，可能，或許，早知道……
有幾度，是周陳琛接過了他的話。
世上之事，沒有那麼多如果，也不應該有人為他人的錯誤買單。
這期間，陸知一直安靜地聽著，沒什麼特彆的反應。
且在聽完後，破天荒地說困了。
沈覃立馬安排了房間讓她睡覺。
當夜，陸知睡得很熟。
沈覃擔心，如前幾日一般陪在她身邊。
又是一夜未眠。
陸家彆墅。
王琳睡不著，開門進了陸笙笙的房間。
房間裡的東西基本都被搬走了。
那天，沈覃派了好幾個人過來，均身著黑色西裝，一進來就直闖陸笙笙的房間，完全不給人說話的機會。
王琳哭鬨著不同意他們搬走。
哪知帶頭的人道：“王女士，我想你的女兒更願意將東西都留給陸知小姐吧。”
陸興懷、陸憬中點頭了。
家裡傭人拉開了她。
一個點頭，一句話，剝奪了她將東西留下權當個念想的機會。
她嘶吼著衝陸憬中道：“你是不是也怪我？怪我忽略了她？怪我沒有照顧好她？”
“我對她能壞到哪裡去，她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陸憬中任由她拉扯哭泣，在最後仿佛自言自語地道：“我怪我自己。”
她坐在床上，看著空蕩蕩的屋子，默默流著淚。
陸瀟瀟走了進來，坐到她旁邊摟住了她。
“媽，你彆這樣。”
王琳看向她：“瀟瀟，媽媽是不是做錯了？”
陸瀟瀟抿抿唇。
她也是難過的，即使和陸笙笙關係再不好，她也是她的妹妹。
可她也怨她，怨她為什麼要自殺，怨她攪了這個家的安寧，怨她剝奪了父親母親以及整個家的注意力。
幾天過去了，大家還陷在這件事裡，陷在悲傷懊悔的情緒裡。
已經不止一次了，她看見陸憬中進入這個房間，看見王琳進入這個房間，看見陸飛宇盯著他們小時候的合照發呆，看見陸興懷時不時地歎氣最終再次離開去了光化寺。
模擬考試的成績出來了。
她第一次考了年級第四，沒人在意。
陸知考了年級倒數第七名，沒人在意。
所有事情都停滯了。
再怎麼樣，他們的日子還要繼續下去啊。
王琳見她不說話，慌亂了：“媽媽隻是想讓你們都優秀一點，媽媽隻是……”
“媽媽，你沒做錯。笙笙的死不怨任何人，是她太脆弱了。”陸瀟瀟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
王琳愣了愣，接著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浮萍一般，喃喃道：“是啊，太脆弱了，太脆弱了。”
陸瀟瀟扶起她：“好了媽媽，趕緊去睡覺吧。無論發生任何事情，我還在你身邊，瀟瀟會永遠在你身邊的。”
王琳握緊了她的手。
她已經失去一個女兒了，不能再失去第二個。
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失去一個了。
不到七點，陸知就醒了。醒的時候，沈覃就坐在床邊的地毯上。
她知道，這地毯是前幾天新買的。
那天他在床邊冰涼的地板上坐了一夜。
第二天，床邊便多了這幅地毯，是周陳琛準備的。
“醒了？”他的聲音有些低沉沙啞，但是溫柔的。
陸知嗯了一聲。
沈覃看了她一眼，隔了幾秒才道：“你先去洗漱，洗漱完出來吃早餐。”
餐桌上，四人一人坐在一邊，安靜地吃著早餐。
吃過早飯，陸知要了台電腦，一人進了書房。
沈覃看了眼緊閉的房門，跟沈傲隻交代了一句話就和周陳琛出去了。
時間很短，隻是沈傲上廁所的幾分鐘時間，陸知已經拿著電腦出來了。
他還拿著紙巾在擦手上的水，不經意的一個抬眸，視線與她對上。
就一個對視，他覺得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
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正要開口說話，見她將電腦放在桌上，慢慢走向自己，沈傲才突然意識到是哪裡不一樣了。
眼神！陸知的眼神完全變了！
以前她的眼神就像是一個初入社會的小孩，清純乖巧，透著溫和，讓人覺得她非常好接近。
而現在她的眼神透著一絲冷，看人時就像是一個不帶感情的機器。
一個人的變化怎麼會如此之大。
或者說……
他腦子裡浮現一個可能，眼前的人不是陸知。
沈傲眯了眯眼，直覺地起了防備的姿態。
誰知下一秒，陸知看向他身後，微微彎了下嘴角。
背後，有淩厲的風。
沈傲下意識回頭。
事情是在他回頭的一瞬間發生的。
脖頸處傳來針紮似的疼痛。
在倒下去之後，迷糊間他看到原本背後的方向有一個瘦高的人影居高臨下地盯著自己。
眼裡冰冷，不帶一絲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