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過後。
燕赤霞開口,聲音隱隱有些沙啞:“這小子,為了當這掌教,下血本了。”
“什麼意思?”月嬋好奇。
燕赤霞呢喃道:“這四句話出來,道門誰敢不認他這個太一道掌教?”
月嬋一怔,再次望向石碑,仔細誦讀,讀到最後四句,莫名的再次降低了聲音,似是不敢褻瀆這四句話。
“江施主能夠考中解元,絕非運氣。”法海緩緩道。
“不是運氣嗎?”月嬋詫異,看向燕赤霞。
燕赤霞斜睨法海,“你現在相不相信他說的話?”
法海沉默,半晌後道:“這是他刻意留之。”
“那又如何?”燕赤霞冷笑道,“千百年後,你化為黃土,而他刻意留下的這四句話,可能仍舊有大量人在稱頌。”
法海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麼,走出道觀,來到崖邊。
燕赤霞、月嬋緊隨其後。
“還有一座地宮。”燕赤霞說道。
說話之時。
法海已輕身一躍,跳下崖穀。
燕赤霞緊隨其後,月嬋則是先祭出飛劍,踩在飛劍上,躍入崖穀。
來到地宮入口,三人依次走進,穿過幽暗綿長的山洞,來到一座寬敞高闊的地宮外。
“道德殿。”月嬋看向牌匾。
“三元殿。”法海輕聲道。
“不錯,本應是三元殿。”
燕赤霞點點頭,盯著石門上方的石質牌匾,說道,“太一道的傳承絕學是三元符籙,三元殿應該是由此得名,那小子抹掉‘三元’二字,改成道德殿,大概是故意在嘲諷元辰子等人的行徑。”
法海閉上眼眸,感受片刻,緩緩道:“這裡確實藏著無數殺戮,有冤魂在慟哭。”
“那小子雖然心機深沉,但心性並不惡。”燕赤霞眸中綻放赤色光芒,“如果元辰子沒有犯下太大罪孽,他多半不會殺人,而是會想方設法騙走元辰子的掌教之位。”
“他確實很喜歡騙人。”月嬋輕諷了句。
法海邁步走進地宮大殿,目光略掃整座大殿,瞥到一根根金色柱子上都刻有文字。
初時,並不在意。
當具體去看這些金色柱子上的文字時,心神大震。
燕赤霞邁步走進,掃了眼整座大殿,看到大殿中央矗立的三座煉丹爐,輕哼道:“這大概就是元辰子煉製人丹的丹爐。”
“用人煉丹,真能有助修行?”月嬋問道。
燕赤霞冷笑道:“他們煉製的,其實是人的精、氣、神、血、髓,這是邪路,走不遠的。”
“這樣啊。”月嬋沒再多問,目光落在一根金色柱子上,詫異道,“柱子上的文字,是新雕刻上去的?”
燕赤霞心中一動,抬眸掃過大殿裡的諸多柱子,身影一閃,來到右側第一根柱子前;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
“……”
燕赤霞臉色變了。
瞳孔正在顫動,嘴唇亦是蠕動不斷。
地宮大殿,變得寂靜。
月嬋看了兩根金色柱子上雕刻的內容之後,嘀咕道:“這小子,確實有點才。”
說完,發現大殿異常的安靜。
甚至可以說,安靜的詭異。
她詫異,抬眸看向師父燕赤霞和法海,驚訝的發現,這兩人神色都不太對勁。
臉上一向沒有多餘表情的法海大師,此刻額上全是汗水,一雙眼眸緊緊盯著柱子上的文字,仿佛是看到了令他震撼的東西。
師父燕赤霞整個人更是緊繃如弓,一張老臉漲的通紅,似激動,又似恐懼,雙手向前伸著,像是想撫摸金色柱子,又似乎是在懼怕著什麼。
月嬋甚至生出一種古怪又荒唐的感覺:師父好像是怕自己的雙手,弄臟了柱子。
“怎麼回事?”月嬋發懵,不動聲色的再次望向身前的金色柱子,在心裡誦讀起來。
“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盈,音聲相和,前後相隨…”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
“……”
許久過後,大殿都是安靜的聞針可落。
月嬋已經通讀所有柱子上的內容,已經確定這是一篇經文,感覺寫的很好,可卻無法明白法海和師父燕赤霞,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又等了片刻。
見師父和法海都沒有開口的意思,月嬋有些忍不住了。
“師父。”她輕輕喊了聲。
燕赤霞沒有任何反應,仍舊目光灼灼的盯著身前柱子上的文字。
“法海大師。”月嬋看向法海。
法海亦沒理會。
月嬋蹙了蹙眉,目光再次落在一根根金色柱子上,再次默讀起來。
“寫的確實不錯,但好像並不完整,中間有些內容跳轉的太突兀了。”月嬋暗自評價,能夠感受到一些句子裡蘊含的深意,也能確定諸多柱子上的內容,並不完整,缺少了一些。
隻是,她無法理解師父燕赤霞和法海,為何會如此的著迷。
又偷偷看了看師父和法海,發現這兩人仍舊很專注,仿佛是在看一篇絕世秘籍。
暗暗搖了搖頭,月嬋沒打擾這兩人,悄然出了大殿,來到洞口前。
涼風吹來,福靈心至。
月嬋整個人打了個寒顫,眼波綻動不斷。
“道可道,非常道……”
月嬋輕聲喃喃。
這一刻。
身心俱震。
仿佛悟到了什麼,可卻抓不住。
似乎一層薄薄的隔膜,需要穿透,才能真正悟到。
沒有任何的猶豫。
月嬋轉身走進山洞,回到地宮大殿,如法海、燕赤霞一般,靜立在一根金色柱子前,緊緊盯著上麵的文字。
時間在流逝。
三人皆是進入到了忘我狀態。
不知過了多久。
“這是道嗎?”法海開口,聲音沙啞,還帶著幾分苦澀。
“道可道,非常道。”燕赤霞輕語。
月嬋看了看燕赤霞,又看了看法海,試探著往下接了一句:“名可名,非常名。”
她仍是不懂。
但覺得,快要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