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考核倒計時最後一天。
封於修放下了六百多頁的書。
他的眼神第一次出現了呆滯跟茫然。
看大地也不是大地了，而是各種虛幻的坦克槍械漂浮。
抬頭望天，他甚至看見了105坦克炮彈的堂口對準了他。
“差不多了，不能再看了，出現幻覺了。”
不眠不休的背誦，甚至做夢都在回憶。
他總算是勉強能回憶起了這本軍事數據書的大概。
不過根據他上一世學武的經驗看來，考核內容很有可能會超出提綱。
隻要及格就行了，任何考核都排在他錘煉身體之後。
“三爺三爺，有事找你了！”
封於修打算去食堂吃口飯，被白鐵軍碰到了。
“誰找我？”
白鐵軍嘿嘿一笑，雙手後背神秘笑道：“你猜。”
封於修冷笑一聲轉身離開。
“彆啊，有你兩封信！一個是五天前寄來的，一個是三天前寄來的。”
封於修止步轉身，誰會給他寫信呢？而且是兩封？
“拿來。”封於修伸出右手。
白鐵軍也沒有開玩笑，直接將信封遞給了封於修。
封於修雙手抱著紗布，不方便抓取隻能捧著信封。
“告誡你一下，任何事都不是平白無故的發生，你還有一天時間可以去複習。”
白鐵軍掏了掏耳朵，“三爺，這事……”
封於修懶得聽那些廢話徑直離開。
對於白鐵軍，他一開始的訓練方法是打算另辟蹊徑，如今看來太緩慢了。
也算是個試驗半成品吧，不過對於他來說已經是天一般的提升了。
封於修也就懶得再管了，這種人心裡沒有上進的盼頭，以後是去是留與他無關。
桂花樹下，封於修坐在地上看著兩封信。
一封是老馬寄來的，一封是來自下榕樹村。
封於修先是打開了老馬寄來的信封。
“三多啊，我已經被分配了，這裡的環境挺好的，也很清閒。同事之間都很熱情，離開了部隊我一時半會沒有適應。”
“最近我都想明白了，是我沒了那個精氣神，跟環境沒有關係，指導員經常跟我說，我頹了怪環境。現在明白了，那都是我自己的原因。”
“早點離開挺好的，起碼心裡舒坦。”
“你在部隊還好吧？跟戰友融入進去了嗎？其實我早就想跟你說了，一直怕太唐突，部隊你要改變，不能讓你改變部隊的氛圍。把部隊當家，好好的努力。”
“我看人很準的，你能走的更遠的。”
封於修露出了笑容，老馬總算也是活的舒心了，留在部隊對於他來說壓抑太大了。
而且軍隊提速了，他跟不上改革的速度，遲早也會被退伍的。
剩下的就是一些雜七雜八的日常了，說什麼每天就出警乾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之類的。
他也打算最近相親，成個家。
收起來老馬的信封。
封於修終於將目光落在了家信上。
快一年了，他從未想過給家裡寫過信。
事實上，入伍後，他逐漸的忘卻了下榕樹那個家。
但他還是拆開了信封。
上麵的字跡很標準，標準的楷書字體，是用鋼筆書寫的。
一看就是找人代筆的。
“兒啊，在部隊還好吧？沒有受欺負吧？家裡還行，你大哥給村長家的小賣部幫忙看貨去了，一個月一百三十塊錢。”
“二和老是想要去外麵，我讓他彆去，為啥彆去啊？因為外麵很亂，他能闖出個啥來。
爹老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咽氣了，兩個兒子沒出息，等把我埋了我也就不管了。”
“爹最不放心你了，你從小就懦弱沒出息，天天被人欺負，龜兒子……”
龜兒子三個字被墨水塗抹了，但還是可以看出來具體的字體。
“兒啊，如果覺得部隊很難，受欺負待不下去了就回來。爹求人給你找個營生乾，給你找個農民的女人過日子，王寡婦就不錯，雖然他有一個三歲的兒子……”
封於修皺起了眉頭，深深吸了一口氣。
“兒啊，今年過年你能回來看看我嗎？如果不方便能不能給爹回個信，爹最不放心你了。”
封於修沉默的放下信封，他閉上眼睛緩緩靠在了樹乾。
腦海浮現出火車站的一幕。
許百順被兩個痞子打著，卻依舊眼睛追著火車，大喊著讓他好好活著。
他的家在下榕樹是五保戶。
許百順早年喪妻，獨自拉扯三個兒子長大。
三個兒子都是光棍，在村裡是晚上被人指指點點的笑柄。
迄今為止，家裡那兩個漏風的破爛房子沒錢修繕。
封於修從懷中掏出鋼筆，最終放了下來。
他想要讓許百順做生意去，想要讓他去發財。
可，這麼三個沒文化的農民，一旦做生意，會被那些商賈嚼的渣滓都不剩下的。
他們根本守不住財。
給二和說的那些話，他也沒有當真。
也是，一個讀了個私塾的農民，怎麼可能靠近馬化騰的。
他想當然了。
但還是回了兩封信過去。
給老馬的是：班長放心，我在部隊挺好的，你也好好保重，如果我退伍了去找你喝酒。
可看向家書的時候，封於修徹底沉默了。
他兩根手指頭夾住鋼筆，久久都無法下筆。
說些什麼呢？
他的內心根本沒有所謂的親情。
跟這一家人隻相處了一個月。
可……
封於修最終下筆，他寫的很慢很斟酌。
“過年回不來，新兵探親不允許。一直在農村買菜賺不來多少錢，我來的時候看了看那邊的山，是有礦石山料很豐富，可以做點生意。”
想了想這幾句話過於標準化。
封於修繼續寫到，“等我混出個頭……”
他將這句話塗抹了。
重新補充，“在家裡不要操勞，剩飯少吃容易生病，我給你們寄了點錢，不夠跟我說。”
寫完後封於修歎了口氣，他的錢也不多。
維持一家三個老爺們也維持不了多久。
——
“借錢？”高誠褶皺眉頭看著封於修。
封於修點了點頭，“家裡窮，五保戶，還要交公糧，借點錢，我會儘快還給你的。”
高誠轉身走進了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手中拿著一個信封，“隻有這麼多了，錢你不用急著給我，我沒用。”
封於修捏了捏內心有些震顫，“我會還給你的。”
“不用不用，你好好的表現，明天技術考核準備的怎麼樣了？”
從連部出來，封於修低頭看著信封中的三千塊錢。
這足夠下榕樹那個物價很低的村子節省的生活很久了。
——
“全體集合！”
一聲哨聲打破了淩晨的安靜。
“集合了！”
鋼七連頓時亮起了燈。
集團軍技術考核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