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線,地平線,除了地平線還是地平線,半沙化的土地看得讓人茫然。
車終於在一處小營門前停下,營裡是綠油油一片菜地,幾個土坷垃似的兵在門前等著,有一個手裡甚至拿著鋤頭。
何紅濤開始分配工作了:“呂寧,劉紅兵,你們是這,生產基地。”
兩個兵木呆呆地下車,何紅濤鼓勁:“全團攝取的多種維生素就仗你們了。”
跟著,車停在另一處小營門,幾個油炸麻花似的兵在營門口等著。
何紅濤繼續分配:“油料倉庫——馬榮,林東誌。”
兩個兵一步步挪下車。
何紅濤機械地鼓勁:“廣闊天地,大有作為。”
歌是早不唱了,車上人少了許多,車晃著繼續前進,無休無止,不知要晃到啥時候。
無精打采的兵一個個從車上淡去。
漸漸地,何紅濤都已經昏昏欲睡,車終於停下,而且是不打算再開。
何紅濤醒來,擦擦眼睛,回頭瞧一眼車後,就剩封於修了。
跟前邊幾個地方相比,這裡能算是荒涼到絕境了,車外是荒原上兀立的四座簡易房,連個迎接的人也沒有。
“許三多,你就是這了,紅三連二排五班,看守輸油管道。”
封於修走下車,看向這片一望無際的戈壁灘。
他的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享受孤獨,喜歡孤獨。
這就是他生活的環境。
宿舍內。
封於修左右打量著跟豬窩一樣的地方。
地上到處都是散亂的紙片,桌子上更是放著撲克牌。
三個衣著不齊的老兵臉上貼著長條呆滯的望著何紅濤。
“你們班長呢?”何紅濤臉色陰沉的簡直要滴下水來。
他早已告知紅三連五班這些老兵,今天會有一個新兵報道。
可這哪裡有一丁點迎接的樣子。
李夢,老魏,薛林三人互相推諉著,都不想說話。
何紅濤深吸一口氣,“罷了罷了,人我就交給你們了,許三多啊,這就是你以後的班級了。”
老馬手握鍋鏟從外麵衝了進來。
“哎呦指導員,我以為你們天黑才能到呢,早到了哈。”
老馬放下鍋鏟一臉的謙卑客氣。
何紅濤氣極反笑,“老馬啊,你在紅三連待得時間比我都長,你看你,就打算這樣混著?把自己混沒?”
老馬低著頭嘀咕道:“在這個地方不可混日子的嗎,有個地老鼠就算是親戚串門了。”
“指導員,您喝水喝水。”李夢看見何紅濤的臉色不好,急忙轉移了話題。
給封於修也給了一杯水。
封於修聞了聞,臉色露出古怪的笑容。
何紅濤倒是沒有任何的遲疑,大口大口的灌了進去。
他在這裡也待過一段時間。
早就知道這個地方的水質是什麼味道的。
“團部下半年就會拉管道,你們就可以喝乾淨的水了,為了四個人專門鋪設一條管道,可彆說團裡麵放棄了你們啊。”
老馬連忙露出笑容,“那感情好,就先謝謝團裡對我們的記掛了。”
“老馬,你跟我出去,我有話跟你說。”何紅濤將老馬叫了出去。
李夢幾人則紛紛熱情的將封於修身上的包裹放下。
“許三多同誌是吧?我叫李夢,這個胖胖的叫老魏,那個個子矮小的叫薛林,老馬……就是剛剛出去的那個,是我們的班長。”
人員很快的被介紹完畢。
李夢想了想,“要不我帶你出去熟悉一下地形?”
“不必了、”
封於修伸了伸懶腰自顧自的走了出去。
三人呆了呆。
老魏聳了聳肩膀,“是個不合群的。”
薛林笑道:“沒事,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不合群才好啊。李夢你怎麼看?”
李夢沉思片刻,“一個孤獨的人,一個……孤人。”
“你看這貨,又開始裝他的作家逼樣了。”老魏嗤笑一聲,坐下繼續打撲克。
——
蒼茫大地。
黃沙席卷。
封於修站在黃土高坡上望著遠處。
除了淺藍色的線條沒有其他的顏色。
這裡死個人不超過三天就會被黃沙淹沒。
是個殺人拋屍的好地方。
也是適合自己真正開始錘煉功夫的地方。
部隊就這點好。
這麼偏僻的地方,食材供給都能不斷。
封於修緩緩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上次他差點被高誠跟史今發現。
他的這種錘煉方法,必然是對身軀有損傷的。
在這個地方是很好的掩飾。
——
何紅濤吃著寡淡的麵條:“五班長!我說你……立正!看著我!彆把眼睛轉來轉去的!”
老馬立刻便戳成了一根人樁,隻是眼神閃爍,回避著何紅濤憤怒的表情。
何紅濤恨鐵不成剛:“你以前多好。現在呢?現在就像那屋那幾個兵。”
這話對於一個老班長是羞辱的語氣,可老馬卻混不吝的低著頭擰著手中的抹布不言不語。
“一年半。”何紅濤歎氣,“從紅三連最好的班長掉成現在這樣,隻用了一年半。為什麼?”
老馬不說話,眼神直直地看著窗外的地平線。
何紅濤發現了他的眼神變化:“又要說賴這地方?”
“不知道,興許賴我自己,我頹了。”
何紅濤拍拍他:“苦處我知道,你好處連裡也記得。連裡正給你力爭三等功,說白了能在這地方待下來就該無條件三等功。退伍找工作管用,不讓你在這乾耗。”
老馬低下頭連忙開口:“彆彆!指導員我沒說要走。”
何紅濤氣笑了:“那怎麼辦?一世英名非晚節不保嗎?你沒帶好那幾個,倒讓他們把你帶壞!不趁早光榮退伍……你到底在想什麼?”
老馬吐出一口氣:“不知道。”
“那個許三多你知道嗎?他從新兵連一開始就跑贏了伍六一,就是射擊不行,我還是有私心的,他交給你,你能不能跟當年培養那些尖兵一樣,重新培養他?”
“隻要帶出來,我親自給你爭取三等功,團裡最近可能要改革,你能混多久?你想混多久?”
老馬有些不可思議,“你說那個新兵?”
何紅濤站起身,“老馬,彆讓自己走,我都不敢想象你退伍是個什麼樣子!”
這句話終於刺痛了這個老兵。
他有些茫然。
“許三多是有前途的,你看著辦吧。”
這是何紅濤離開最後說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