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曆615年8月12日
上午9:15。
距離杜瓦爾領著洛文和諾文妲兩人進入已經被挖開的地下隧道入口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
香檳小鎮的廣場上,今日領到了另一份任務的冒險者們將剩下的那個帳篷團團圍住。
阿波流特麵色沉靜地站在帳篷門口,正要開口呼喊,卻聽到帳篷裡麵響起了女孩兒的尖叫聲。
“誰乾的!!!!!”
隻見帳篷簾子猛地被掀開,言真抱著比自己體型還要大一些的薇薇安衝了出來,一下子撞開了阿波流特,直到拉開了一段距離之後才停下腳步。
她放下了懷裡的薇薇安,怒視著眾人:“你們這幫奸詐之輩,到底是誰殺了薇薇安大人!?”
薇薇安的身體因為失去了支撐而倒在地上,側身背對著“冒險者”一行人。
阿波流特分明的看到,在薇薇安潔白光滑的後背左側上,有著一個血淋淋的窟窿。
以那窟窿的深度來看,毫無疑問的是被一擊斃命的。
幾乎是下意識的,阿波流特看向了身旁的冒險者——他對這些人的道德沒有絲毫的信任可言,如果不是自己壓著,名滿天下的教國聖女能在這種遍地都是惡棍的地方早就不止遭重多少次了。
但……
現在已經沒時間顧及這些了。
“言真小姐——是吧。”
阿波流特的目光從聖女的屍體上移開,他看向言真——準確來說,是言真頭頂上方大概五公分的位置。
果然。
在得到了鑰匙,解放了身上的枷鎖之後。全盛時期的阿波流特能夠輕鬆地看到言真頭頂上的權杖——跟自己一樣,是象征著神眷者的權杖。
看來不聲不響殺死了眾多遊蕩者的人就是她沒錯了。
既然是神眷者,能做到這一點也不奇怪了。
不知道她又向自己的神明支付了怎樣的代價,小小的年紀,身上又背負了神明怎樣的期待呢?
“你同伴的遭遇我固然同情,但很顯然,你殺死我同伴的數量要更多吧?”
“啥,啥啊!這個時候了你還反咬一口是吧!?”
“……教國最鋒利的匕首,殺手界的超新星,異土的亡魂……該用哪個名字稱呼你合適呢,言真小姐?”
阿波流特一一報上了言真這些年遠離故鄉闖出來的諢號。
言真愣了一下,她停止了憤怒的表演,歪著頭。
“大哥,你誰啊。”
“我是阿波流……”
阿波流特沒能報出自己的全名,但作為賊王,本能的危險感知讓他猛地向一旁閃避。隻聽到極其細微的金屬銳鳴聲響起,兩道細線以極快的速度在他剛剛站住的地方收束。
如果動作慢一點,隻怕自己已經被這幾乎看不見的細線割斷了腿了。
……原來如此。
這家夥剛剛從帳篷裡衝出來撞自己的那一下開始就已經……
“你竟然在彆人自報家門的時候動手麼!”
阿波流特怒不可遏,卻見言真驚訝地“咦”了一聲。
“能看破千鈞絲,眼神很好嘛~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我乃賊王阿波流——”
又一次沒等阿波流特站在原地老老實實地報完名。言真竟直接放著同伴的屍體完全不管,腳步輕輕點地,身上的旗袍獵獵揚起,身體輕盈的如同飛燕一般迅速騰空,在兩條細線的牽引之下快速向著小鎮門口的方向閃去。
“你!!!”
既然得知了對方也是神眷者,那就不能給神明留下任何的後顧之憂。
阿波流特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氣的英俊的麵容都扭曲了。
他很窩火,趁著彆人自報家門的時候動手也就算了,攻擊被識破之後竟然也不等人把名字說完就跑。
這個外地來的暗殺者怎麼這麼沒有禮貌!?
——————————————————————————————
賊王和殺手的身影很快消失,隻留下了五十多號遊蕩者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們當中不乏有人能夠追上兩人的速度的,但顯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躺在廣場中央的聖女身上。
沒人知道昨天還活得好好的聖女為什麼今天突然死了,但同樣,也沒人在意。
薇薇安不論是身材,樣貌,還是氣質,都是這些人見過的美女當中一等一的絕色。
隻可惜教國的聖女距離他們太過遙遠,教國的報複又讓他們難以接受,故而,這些天沒人敢動這塊送入狼巢的肥肉。
可現在,一個死去的聖女,就那麼靜靜地躺在那裡。
對於這些喪心病狂的家夥而言,屍體對他們來說反而更有魅力。
一個留著絡腮胡子的男人最是按捺不住,他喘著粗氣,在確認阿波流特已經跑遠了之後主動走上前。
他加快了步伐,他知道自己並不以速度見長,但膽子是最大的。
他一定要第一個摸到聖女,哪怕隻是割下來一塊肉帶回家玩賞,也足夠自己在那塊肉爛掉之前美美渡過無數個夜晚。
薇薇安的屍體距離他並不遠,三兩步就到了。
他如願以償地摸到了那嬌柔的肩頭,輕輕扳過來,伸出嘴唇想要輕吻冰冷的芳澤——直到唇齒之間詭異的瘙癢感打擾了他的美夢。
絡腮胡的男人睜開了眼睛,看著自己手裡按著的屍體。
“埃塞爾嬸嬸?不,鬼,鬼婆!?”
男人慘叫起來。
無數的男人慘叫起來。
他們抓著自己的嘴唇,撓著自己的大腿,用腦袋瘋狂撞擊著地麵的石頭。
此起彼伏的聲音回蕩在這座營地之內。
貪婪,色念,占有欲。
“冒險者”們因為心中的惡念終於被澆灌,開花,散發出了迷人的香味。
當然,當然,也有少數理智的人,他們對死人並沒有興趣,對玩弄一具屍體並沒有貪念。
他們察覺到了聖女死亡的蹊蹺。
所以,冷靜的他們有幸看見“真實”。
是啊,哪裡有什麼鬼婆,哪裡有什麼腐爛的屍體。
不過是聖女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
不過是發瘋的人抓撓著自己的身體,血液流淌在地麵,向著聖女的方向流淌而去。
不過天空變成了血一般的紅色,太陽和月亮同時照耀在空中,不過是眾神開始在雲層探出頭顱,不過是天地間的每個影子都長出了牙齒和嘴巴,不過是所有的一切都在歌唱。
在歌唱……
是悠悠揚揚的安眠曲。
也是萬籟共鳴的噪音。
他們,她們,它們,祂們,都在一齊呼喊著一個名字:
【睡吧,睡吧,艾娜莉加~】
【地獄的鳥兒不會歌唱,絢惑的月光染不透窗紗~】
【睡吧,睡吧,艾娜莉加~】
【雲朵吃掉星星的尾巴,提燈內的頭顱回不了家~】
【睡吧,睡吧,艾娜莉加~】
【被褥裡長出唱歌的棉花,杯子裡的牛奶生根發芽~】
【睡吧,睡吧,艾娜莉加~】
【等天空開滿十朵鮮花,醒來哥哥為你梳理頭發~】
【睡吧,睡吧,艾娜莉加~】
【待那時光開出腐朽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