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老瘋子剛一落到地上,就看到楚天舒那邊單手按竹竿,身軀挺拔,從天而降。
兩個人幾乎同時落地。
但是老瘋子落下來用的時間更久一點,速度慢,觸及地麵的緩衝轉變就更容易。
他嘴裡低喝一聲,搶先起腳連踢。
橫琴島上氣候濕潤,沙子堆放在這爛尾樓場地裡,又沒有什麼遮護,本來都已經因為潮濕,板結起來。
可老瘋子一腳踢出去,大塊沙子卻徹底散開,粒粒分明,扇形朝前方射去。
連續幾腳揚起來的沙子塵埃,簡直把整個人影都給遮住。
楚天舒一眼望去,那邊隻有一片昏黃。
古人實戰的拳法裡頭,撒石灰,踢沙子,鏟泥巴,都是非常常見的手段。
南北各個流派,都有這麼兩手專門對應的勁力。
就琢磨怎麼把泥沙撒的更快,更廣,更能迷眼。
高手相爭的時候,並不是指望這些東西真有什麼殺傷力,而是要靠這個搶一個先手。
不管對麵是躲,是閉眼,還是手腳勁風掃蕩,麵對這些無形之物,出手都會有些不上不下的感覺。
不應變不行,應變了就上套了。
但楚天舒一瞧見這片昏黃,眼皮根本不眨,隻嘴皮子動了一下。
“鬥!!”
九字真言中的鬥字,念力淩空一放。
大片昏黃的泥沙塵埃中,直接被勁風衝出一個圓形空洞。
後方的老瘋子暴露出來,頭發胡須,都被吹的呼啦一動。
他剛才要是想追著泥沙進擊。
這股念力一衝,塵埃倒卷,反而還會影響他的視線。
可他離得遠,相隔接近十米,基本不受影響。
剛才踢起泥沙塵埃之後,他隻是趁機,做了一個叩齒、振臂、旋掌的動作。
大聖劈掛拳裡麵,本來有很多專攻下三路的招數。
整個人縮身如猴,腳下跺踢,旋身甩臂,撕扯大腿上的肌肉,捶打下陰等等。
乃至有,手指尖端從膝蓋側麵摳進去,一下把膝蓋骨挖掉一塊,全部都是殘忍淩厲的殺招。
但是在老瘋子身上,好像渾然把那些小家子氣的打法都給忘了。
他叩齒同時,雙手一撐,肺部的氣息一下子湧到手掌心裡,掌心那一塊皮膚嫣紅如血,擴張到整隻手掌上。
兩隻手整整擴大了一圈,不但紅如朱砂,肌膚紋理上,還有種鋼鐵玉石一樣的光澤。
這是劈掛掌練到很厲害的地步,才能顯示出來的一種異象。
古代人把這個境界,叫做“朱砂伏魔大手印”,認為劈掛掌練到這個地步,能夠降妖伏魔。
如果是正常拳師,練到這樣的地步,雙手上氣血之充足,確實是能在一招之內,就把氣候稍弱的幽魂驚散、抹殺。
老瘋子的情況卻很古怪。
他是胸腔裡湧動的那股子邪氣充斥在雙掌上,才達到這一步,並不是單純的人體氣血。
這雙手對於陰邪之物的威懾克製力,肯定要比走正路練出來的朱砂大手印差一些。
然而,邪氣和他原本的體力死死糾纏,甚至加上獨屬瘋子的那種癲狂極端的意誌,達到虛與實,陰與陽的高度結合。
單論對於實體物品的破壞力。
朱橫現在的這雙手,反而要更強悍。
西毒歐陽的靈蛇拳之類的,都是刁鑽毒辣的手段,真正視為絕招的蛤蟆功,卻是至為剛猛的功夫。
不知道他是有意還是無意,現在這雙手,真有那種運起蛤蟆功的味道。
“你剛才的飛針手段,我還記得,是專門用來破我毒蛇陣的!”
朱橫哈哈大笑,“但是我的功夫登峰造極,已經用不上毒蛇陣了,你白費心機。”
楚天舒笑了一聲,嗓音已經完全是他自己的本色。
“老毒物,你要不要思考一下,自己到底懂不懂毒蛇陣之類的手段?”
朱橫沒上當。
他沒有去思考這些無謂的問題,反而整個身子,突然在楚天舒麵前放大。
這個移動很詭異,腰背膝蓋都沒有明顯的動作征兆。
整個人好像是在滑冰場上,忽然被什麼巨大力量推了一把,急衝而至。
大聖劈掛拳裡頭的“赤腳劈掛步”。
這是用腳掌發力的功夫,要求腳掌如手掌一樣,儘力展開,跟地麵的接觸麵放到最大。
人要往前移的時候,基本不需要動用腰胯的力量。
就憑腳跟、前腳掌到腳趾的聯動發力。
腳踝以下的部位一扒拉,整個人就極速移動出去。
其實,同一個人的腳,不可能真像手一樣靈活,隻憑腳掌發力,能突進兩三米,就了不得了。
他這一下,竄了近十米,還是靠從肺部擠壓下去的那股邪氣。
楚天舒麵對這樣詭譎的平移衝擊,卻好像早有預料,左手忽然一甩。
老瘋子衝過來的時候,是右掌平伸在前,左手在腰間蓄勢。
右掌主要發揮的,就是一種突如其來的筆直衝撞力道。
楚天舒這一甩手,左手的指甲蓋如同皮鞭的末梢,抽出一聲刺耳氣爆,恰好從下方,抽打在老瘋子右手腕上。
太極拳,手揮琵琶,通背拳,驚露鞭手,合而為一!
人手腕內側的那根大筋,被他這一抽之下,發出強弓崩斷般的一聲響動。
老瘋子瞳孔一縮,自己身體裡的響動,他聽起來最為清晰,好像一麵大鼓被驚破。
任憑朱橫手掌硬如鐵鑄,也沒頂住這一手妙到毫巔的抽打,右手手筋已斷。
他左手急忙掃出,一巴掌大包大攬,想要逼退楚天舒。
浮光掠影之間,楚天舒右臂一擋,左手一搭,兩隻手控他一隻完好的手臂,把他整個人甩向側麵。
楚天舒有內外洞察之術,對戰場上的細節了如指掌。
老瘋子想以高明的步法突襲一招,反而被楚天舒抓住了機會。
這一甩之下,也是正好砸向旁邊一根橫伸出來的鋼筋。
老瘋子雖然沒看到那根鋼筋,卻感受到致命的危險,胸膛猛烈一震。
哐!!!
他後背撞在鋼筋頂端,竟然沒有被鋼筋貫穿,邪氣使他背部泛出一抹銀光。
反而在這一瞬間,朱橫以自己後背和鋼筋的接觸為支點,四肢齊動,狂風暴雨的揮打出去。
一般人以腳為支點,四肢不能完全發揮。
他現在以自己的後背為支點,抓住短暫的一秒,四肢全部用來攻擊。
被楚天舒控住的那隻手,一刹那間付出不少血肉,鮮血淋漓的脫離控製。
另一隻斷了手筋的,也直接以小臂抽打出去。
雙腳更是剛猛,瞬息彈動,膝蓋如巨石撞出,小腿似鋼斧掃蕩。
楚天舒雙眼極力張開,連頭發都向上拱了一下,力達於四梢,雙手以最快的速度,甩抽下按。
一秒鐘內!
他用一雙手防住了對方所有攻勢。
老瘋子四肢的殘影,如同七八根錯亂擺放的木樁。
楚天舒雙臂的殘影,卻像是兩片飽滿的弧形色彩,看起來比對方更具韌性。
實際卻是速度比對方更極端的體現。
一秒鐘後,楚天舒的手掌就成功拍在了老瘋子胸口。
當當當當當!!
有了第一掌,令老瘋子全身俱震,就有了連環七八掌。
朱橫的軀乾,終於被鋼筋貫穿,血淋淋的一截鋼筋,從他胸前穿透出來。
楚天舒瞬間一縮手,甩了甩自己的手掌。
他險些覺得,自己剛才在拍打一座千斤銅鐘,肌肉發勁還扛得住,骨頭反而被震得有點酸,指節之間發癢發麻。
還好,朱橫雖然能發力打彎鋼筋。
但憑後背硬頂的話,他的肉體強度,畢竟還不能一直保持在比螺紋鋼更強的狀態。
“怎麼會?”
朱橫滿眼迷茫,哇的吐出一口黑紅色的血水,使胸前的病號服,血色更濃。
“明明我已經認清自我……就算我沒有贏,至少我們也應該大戰三天三夜。”
楚天舒剛才打的確實過癮,就回了一句。
“你是真糊塗了,我們都還是肉體凡胎,就算在伯仲之間,隻要有一絲誤差,也能隔開生死了!”
朱橫目露凶光,突然左手一抬,拍在自己臉上。
噗!!
他噴出一口血霧。
楚天舒側身閃過,隻聽不遠處那座混凝土攪拌機,發出一聲空洞的震響。
好幾顆牙齒,嵌在了攪拌機的外殼上。
那個聲音,像一聲喪鐘。
“誰說我糊塗?”
朱橫噴出那一口之後,臉色慘白,嘿笑道,“我明白得很,當年的事,我後悔了,所以這回是兒子要我贏,我要為他贏……”
“你兒子?”
楚天舒目光微閃,話如連珠的問道,“他是在東北方向吧,一樓?二樓?三樓?”
朱橫表情一變。
楚天舒大致猜到:“三樓啊。”
朱橫怒道:“你……”
楚天舒輕歎一聲,已經並指點在他胸口。
“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
楚天舒認真的念咒,把那團衰弱的邪靈震破,對著恍然若失的老瘋子,說了最後一句話。
“你清醒得太晚了,下去對你真正該道歉的人認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