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我們進洞,會帶上大量的雞蛋。”
烏寨主說道,“這些蟲子主要是數量太多,進洞之後,沿途把雞蛋砸在石壁上,生雞蛋就會吸引大量蟲子聚集過去。”
“一路走,一路扔,我們可以趁機把彆的厲害毒物抓走,再針對那些蟲子。”
蟲毒本來就喜腥,喜歡吸食生氣。
但其實人畜之類的東西,體積太大,生氣雖強,也會反撲,很多蟲子咬人之後,對自己也是極大的損傷。
而雞蛋生氣純,卻又弱小,還有腥味,是最容易吸引那些弱小蠱蟲的。
益州大山的苗寨之間就有一種風俗,有人要是中了蠱毒,中得淺的話,隻用半熟的雞蛋在胸腹之間滾動,就能夠把蠱毒吸出來。
所以這雞蛋又被稱為鳳凰丹。
烏寨主揮手,讓人先去收集雞蛋,又繼續說道:“但是,往年我們到冬季,才開始攢雞蛋,最近寨子裡的蛋本就不是很多,這幾天聚會又用掉不少。”
“況且,笛聲還會刺激蟲子,這些雞蛋的效果,也不會有往年那麼好。”
楚天舒說道:“寨子裡不是隻有她一個人會蠱蟲之術吧,她能刺激蟲子,你們沒有辦法對抗、安撫嗎?”
烏寨主搖頭:“這些蟲子屬於野生的,還沒有真正經過煉製,刺激容易,安撫難,如果爭相吹奏,隻怕刺激的力度更大。”
楚天舒看向洞裡。
那些之前被烈焰驚動的毒蟲還在到處爬行,它們爬過的地方又驚出了裂縫裡更多的蟲子。
“我今早好像看見,你們寨子裡有人拿了幾件鬥篷在刷油。”
楚天舒忽然說道,“路過的時候,我聞了兩下,那種氣味,應該是火油吧?”
烏寨主歎息一聲。
“沒錯,原本那就是第三關要用到的衣服。”
烏家寨的三關,中流砥柱,苗王伏牛,浴火之路!
最後一關,是要用火炭鋪出一條十八丈長的路來。
其實普通人隻要膽色足,靠著腳底出汗,瞬間蒸發散熱的保護,也可以走過火炭路麵而不傷。
但那種路麵頂多就是三四丈長,超過這種長度就會很危險。
而在烏家寨的十八丈火炭路之中,還混著燒紅的柴刀、鋤頭、犁頭、碎鐵片。
闖關者身上披著刷過火油的鬥篷,要赤腳從中闖過去。
不但要設法踢開那些燒紅的鐵具,還要提防著鬥篷會不會被沾到火星。
但就算鬥篷沒有沾到火星,在那種高溫烘烤下,到了後半段的時候,鬥篷也會開始著火。
必須在鬥篷被燒透之前,把剩下路上的那些鐵具全部踢開,直走到儘頭,才算成功。
整個烏家寨,也隻有烏寨主有把握闖過這樣的一關。
他的身體常年經過藥煉,很耐高溫,尤其是手腳部位,之前立約的時候,敢把拳頭直接伸到鐵鍋火焰裡麵去烤,就是這個緣故。
“原來是這樣。”
楚天舒笑道,“那可否讓我換個場合,浴火一回?”
烏寨主詫異道:“你難道想穿那些鬥篷進這個洞,那些火蟻和飛螳蟲,絕對會把你點燃的。”
“隻是先點燃鬥篷外層而已,不是還得過一小會兒,才能真的燒透嗎?”
楚天舒指向洞中,說道,“我看那洞裡麵,雖然有能夠直接碰撞出火焰的飛蟲,但絕大多數的毒蟲,還是害怕火焰的。”
“浴火而行,應該能驚開很多毒蟲。”
烏寨主又提醒道:“如果這樣能行的話,我自己就能披著火衣衝過去了,問題是洞內深處,菌粉遇火,必成毒煙,稍一吸氣……”
“那我就不呼吸!”
楚天舒看著洞窟深處,“憋著氣闖到最深處把人抓出來,確實很有挑戰。”
“但就算沒這檔子事,我闖第三關,同樣會是個不小的挑戰,闖一闖眼前這個又何妨?”
蔡山君這時也勸道:“也不至於如此急切,不如等上兩天,尋個深夜,趁她睡覺的時候再去?”
“她在洞裡的作息,一定那麼正常嗎?”
楚天舒笑了起來,“她之前差點暗算了我,那我今天之內就要把她抓出來,懶得多等!”
姓徐的姓周的,畢竟彪悍非常,又手握兵權,必須等上一等。
可眼前這個老婆婆,難道也值得我多等嗎?
片刻之後,洞口的陽光一暗。
人的影子拉長,投射在洞內。
洞外的人,全都目不轉睛的關注著。
披著兜帽大鬥篷的楚天舒,腳步無聲的向內走。
他並沒有帶什麼生雞蛋。
待會兒他要拚的是速度,生雞蛋那種用法,對他來說並不合適,帶了隻會是累贅。
剛進洞的時候,因為他一點腳步聲都沒有,洞窟深處的守祠婆婆也沒有發覺。
足足走進去三四十米,那些還沒有受笛聲刺激的毒蟲,才因為本能的凶惡,向他身邊越聚越多。
洞頂上數十上百個花腳蜘蛛,接連垂吊下來,地麵上的蜈蚣成片成堆,朝他飛快爬行。
棲息在岩壁上的毒蟲,飛起來的數量也在激增,在他身邊快要聚成那種“蟲煙”的模樣。
楚天舒很慢很細,但也很長的吸儘了一口氣,然後雙目壓成一條縫,猛然一跺腳。
咚!!!
地麵的岩石被他跺出裂縫,人影動如弩箭,倏然向內衝去。
那種速度之猛烈,蟲煙被他一下撞散。
部分蟲子撞在他臉上,卻還沒有來得及有任何舉動,就被迎麵而來的強勁氣流衝散。
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他又跨了兩三步,已經足足衝出去二三十米。
洞窟深處的人驚覺不對,吹響了笛子。
洞中的毒蟲受到刺激和引導。
特定的幾個種類,在楚天舒還沒到達的時候,就開始飛行彙集。
當楚天舒到達的時候,那些蟲子正好撞在一起。
嘭!!
劇烈的火焰當空爆發。
但剛一爆發,就被一條從天而降的黑影,極速劈開。
那是楚天舒的手臂。
他一記鞭手劈開了火焰中間最猛烈的位置,人影就已經從中穿過。
兩側的火光沾在他的鬥篷邊角上,順著外層的火油燒起。
但楚天舒的速度實在是快,鬥篷在他背後,如同被狂風吹動的大旗般抖動。
火苗剛有蔓延之勢,又在強風和抖動中被壓滅。
嘭!嘭!嘭!嘭!!
狹長的山洞裡,一團接一團的火光炸開。
楚天舒的身影從第五個火團中衝出去的時候,身上的鬥篷外層,才徹底被點燃。
他整個人就像是一條貼地飛行的火蛟龍,在蜿蜒的山洞中急衝。
在需要急轉彎的位置,他的身影甚至騰空而起,腳步連踩到旁邊的石壁之上。
前方毒蟲嗡嗡,越發密集,很多已經不是那種能夠爆發火光的蟲子了,而是擅長咬人刺人。
楚天舒左手一把扯過鬥篷,擋在麵前,悶頭狂衝。
這一下,他整個人真的成了一團高速移動的火球。
如雲般的毒蟲,接連被他撞散、驚飛。
石縫裡生長的菌子,飄在土壤間的菌粉,也被他身上的火光引燃。
洞窟裡開始飄蕩著一種淡綠的煙氣。
洞窟最深處的笛聲越來越急。
守祠婆婆倚在洞窟深處的石壁上,眼皮緊張到不敢眨下,眼球因為乾澀微微發紅,手上的竹笛被吹出了足以穿石的尖嘯。
但她還是看到了遠處的光影越來越近,前方拐角處,火焰猛然一閃,闖了過來。
啪!!
守祠婆婆驚駭的抓裂了手中竹笛,忽然換上右手,對著那支玉笛一吹。
“嗚——”
那玉笛吹出來的聲音,空洞悠長至極。
聲調之低沉,根本不像是笛子能夠演奏出來的,反而像是一管玉簫。
幽深的洞窟山石,似乎都因為這個聲音共振了一下。
飛掠而至的楚天舒,忽然悶哼了一聲,腳步一緩。
他感覺自己的內臟好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
體表沒有受到打擊,但是內臟直接被撞了,心臟被壓住,肺被擠住,腸胃乾癟,肝膽顫抖。
守祠婆婆自己也猛的捂住了肚子,好像痛苦至極。
但她右手仍然抓著玉笛,用獨特的換氣法,讓笛聲毫無停歇,驟然變得更沉更遠。
突然,好像戰鼓轟碎,手榴彈爆炸的一聲暴吼,完全蓋過了笛聲。
“滾!!!”
楚天舒雙臂一張,內臟發力,渾身肌肉向外迸勁,穿透貼身衣物,傳導在最外麵的鬥篷上。
著火的鬥篷當場爆碎,四麵亂飛。
笛聲對內臟的那種影響,在這種狂暴的發勁中,一下子被鎮壓,幾乎感覺不出來。
守祠婆婆剛聽到這個炸彈般的吼聲,就覺得眼前一黑。
楚天舒一巴掌壓在她臉上,把她腦袋往石壁上擠了一下,瞬間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