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哞!!”
“呀啊!!!”
牛的吼聲和人的吼聲,全力比拚在一起。
野牛的速度驟降,但四蹄踏地,仍一步一步往前。
烏圖古臉上脹紅,額頭青筋在跳,腳下半退半滑,被頂得硬滑一段,感覺腳掌站姿要出問題時,才舍得抬腳,後跺一步。
等他被頂著,硬退出去十多米以後,雙手仍然牢牢抓在牛角之上,感受到牛的力道,有一點回落。
“給我倒!!”
烏圖古抓住這個瞬間,暴吼一聲,盤腰擰背,身子向左彎,左手強拉硬拽,右臂狂攬發力。
土坑邊上的人居高臨下,都能夠看到,這一瞬間烏圖古背上的肌肉凹凸變形,線條深刻的如同刀劈斧鑿。
又像是一塊塊強硬的岩石,硬是被打磨後擠到了一起,要壓榨出石頭裡的精華。
“倒啊!!!”
牛的腦袋被他朝一側壓去,身子失衡,也向側麵傾倒。
哢啦咚!
牛身上靠近那一側的木頭鹿角被壓斷壓碎,牛的整個身子都倒在地上,哞哞直叫,四蹄亂蹬。
烏圖古從身上扯下一根寬大布條,繞著牛頭一勒,蒙住了牛的眼睛。
野牛的掙紮力度逐漸放緩。
烏圖古牙關一鬆,起身大笑著舉起雙手。
圍觀的人全都為他們寨子裡的英雄歡呼。
老餘驚聲道:“長得這麼高的人,本就罕見,但身材骨架一高,肌肉展開顯得就薄,此人長了這麼高,肩背肌肉還如此猙獰,真是天賦異稟啊。”
鐘勁秋也讚道:“肩背太強,還未能跟彆處完全協調,他的拳法造詣,還未修成龍纏身。”
“但他這雙臂膀的蠻力隻怕比正常修成龍纏身的,還要強些了!”
麵對那頭野牛,蔡山君他們這一方,也不用考慮彆的人選。
隻有楚天舒能夠一試。
“我躲了三次,第四次才成功。”
烏圖古爬上來後,對著楚天舒比了個手勢,“你要是能在四次之內壓倒它,就必然算是你贏!”
楚天舒隻笑了笑,似乎在思考什麼。
那邊已經有人下去,為野牛背上更換鹿角。
那頭牛果然皮糙,壓碎了身子一側的鹿角,一點傷勢都沒有。
等鹿角更換完畢,那些人爬上坑之後,楚天舒也不去走梯子,輕盈的單腳往前一躍,就跳進了坑裡。
三米的高度,他落地的瞬間,前腳掌先觸及,後腳跟才壓到,膝蓋微微一彎,腿腳筋肉如弓弦一鬆一繃,就把力量化解於無形。
傳出的聲響,隻是一聲輕微的啪。
眼力差一點的,幾乎看不出他的膝蓋彎過。
但,楚天舒甫一落地,身邊空氣就似有一層極淡的塵埃,向外蕩開,足足蕩出五米多。
在他的瞳孔中,針尖般的亮芒微微向外一擴,又收縮回來。
內外皆能開竅的洞察之術,已然發動。
竹竿挑走蒙眼布,牛的眼睛再度張開,對上的就是楚天舒靜而晶瑩的眼神。
野牛猛然起身,速度比之前四蹄撐起的時候更快。
與烏圖古的一輪對拚,雖然對野牛體力上有點損耗,卻正好也算熱身。
野牛這一回,不等對麵走過來挑釁,已經主動衝了出去。
楚天舒身形不動,淡然的看著野牛衝來,甚至左手還負到了腰後。
眼看牛角都快到了一米之內。
他的重心忽然左移,腳尖一擰,身子如雲,向左旋飛。
阿榜叫道:“也是昨天老伯那個舞蹈!”
鐘勁秋搖頭道:“不是。”
龍纏身的最大特征,並不僅僅是力量的蠻橫,更是力量的流暢。
食為仙那種行雲流水,是對細節的矢誌追求,剖析明悟,最後達到胸有成竹,處處從容。
龍纏身則是在粗的基礎上,追求更粗。
人身上的肌肉就像是很多條粗麻繩,要想追求更粗,直接散著鋪開是不行的,顯然要將其擰合成一股。
然後,讓這條最粗的麻繩運動起來,就像鞭子一樣,使各個部位的力量都湧向鞭梢。
這是粗上加粗達成的流暢感,跟食為仙的追求截然相反。
但在外觀上,流暢和從容兩種氣質,卻好像有些相似了。
楚天舒剛才那下,是身上大半肌肉的力量,一發的湧向腳尖,所以腳尖一擰,就能閃出去數米遠。
誰都能看出來,野牛全然沒有機會碰到楚天舒。
半山腰的竹林中,守祠婆婆的身影,藏在竹蔭下,目光眺望著那邊的土坑,嘴唇湊上竹笛。
野牛已經衝撞了第二回。
楚天舒依然是靜靜的看著,等到了近距離,旋身一躲。
圍觀的人,看他沒有一點出手嘗試去抓牛角的意思,心中都有點焦急。
烏圖古也覺得奇怪:“觀察和動手,該要一起進行,那牛的速度衝力,不親手試一下,總是估不準的,光看又有什麼用?”
蔡山君低聲道:“他應該不是在看牛角的速度衝力,而是在看彆的東西。”
鐘勁秋靈光一閃:“難道……”
楚天舒極擅針法,取穴精準。
雖然對付野牛不能用武器,但楚天舒也已經可以發勁如針,代替真實的銀針。
隻要不是對著牛角牛蹄子之類的地方發勁,他的勁力,應該足以穿透牛皮,達至內裡。
如果擊中牛的一些穴位,大有可能使其力道驟減。
但問題是,醫家有哪位先人,無聊到為這種野牛做過穴位圖嗎?
那麼龐大的體形,就算它有穴位,生效快的具體穴位,又在什麼地方?
躲閃次數必須在四次以內,隻靠這麼一會兒時間觀察,真的夠用嗎?
第三次!!
那隻野牛第三次衝撞了過來。
楚天舒這回抬起了他的雙手,眼中透露出穩定的情緒。
以內外洞察之術,麵對這隻野牛,到現在時間雖短,已足以讓他摸清,野牛的四蹄到頭頸附近,肌肉發力的全過程。
要達到以穴位為野牛治病的程度,當然還遠遠不足,但隻是要挫敗對方的發力過程,已經完全足夠了。
牛蹄聲如戰鼓,幾回奔騰,塵埃已在太陽光下揚起,蚊蠅也在塵埃中飛舞。
野牛到了一米之內,楚天舒正要動手,忽然臉色一變,旋身閃出三米開外。
眾人都看出他剛才已經想動手,突然卻又做出閃避,心弦都好像被重重的撥了一下。
烏澤瓦更是脫口道:“躲了三回了,就算他第四回能扳倒這頭牛,也算不了贏了!”
鐘勁秋眉頭緊鎖,目光在坑中掃視。
他對楚天舒的戰鬥習慣應該說是最了解的一個,剛才那下閃避絕對有問題。
而楚天舒的目光,這時候正在陽光與塵埃之間,追隨著幾隻蚊子,眼尾露出了一點怒意。
益州叢林,本來蚊蟲數量就極多,寨子裡各家各戶都有防蟲手段還好說。
但這頭牛,這座土坑,顯然防蟲做的不是那麼到位,帶來了一些蚊蠅。
楚天舒原本也沒有在意這些東西。
可在他剛才快要動手的時候,幾隻蚊子,正向他的後背、大腿飛來。
憑他法武兼修的造詣,又處在戰鬥狀態,一般蚊蟲實不該有膽靠近。
況且,這幾隻蚊子,幾乎是從那些蚊蠅之間筆直的脫離,就奔著他來了。
這裡麵要是沒問題,他能把這些蚊子生吃了!
楚天舒手指間,幾絲銀光閃過。
蚊子中離得稍近的,都被銀針擊中。
但在中針的瞬間,那幾隻蚊子就炸散開來。
不是銀針的效果,而是這種蚊子自身的特性。
徒留銀針釘在土牆上,一隻蚊子屍體證據也沒留下。
但還有兩隻蚊子,剛才稍遠,逃過一劫,正直直的飛來。
“哞!!!”
牛吼聲震蕩在土坑裡麵。
那頭怪物般的野牛,也已經轉向衝撞過來。
坑上的人,有的什麼都沒察覺到,有的看出點不對,但全都還沒能做出任何乾涉。
野牛已經怒蹄頂角而至,這是第四次!!
楚天舒的眼神幾乎還在那兩隻蚊子上沒有收回,他的右手卻已經探出。
快如驚雷,殘影兩分。
牛頭左右兩側,各被抽了一掌。
碰撞的脆響,卻不是在頭部發出,而是在牛的兩隻前腿上,各有銅錢大小的部位,忽然一震。
勁力刺激,彼處毛發俱崩斷,露出銅板大小的斑塊皮膚。
楚天舒的右手第三掌,已經拍在野牛頭部。
嘭!!!!
迄今為止最響亮的一次牛吼聲中,野牛腦袋被一下就按低,雙足跪地。
長度接近三米,又那麼沉重的身體,這一瞬間,甚至出現了後半個身子離地,要向前翻滾的征兆。
但它的身體到底夠重,後足離地之後,又砸回了地麵。
沉悶的巨響聲中,楚天舒的左手也從半空收了回來。
野牛徹底趴在地上。
楚天舒站直了身體,沒有用布條去蒙眼睛。
因為這頭牛已經昏死了過去。
“同樣是第四次,但我是單臂,不知能不能算贏?”
楚天舒抬頭看向坑邊。
圍觀者大多沒那麼好的眼力,隻看出楚天舒單手一抬,就把那頭野牛按得跪下了,震驚得都忘了叫好。
烏圖古看懂過程,也忍不住抓了抓頭皮,喃喃道:“好本事,好本事!”
烏寨主深吸一口氣,看著那頭牛,朗聲道:“好!這一場當然該算是你贏。”
楚天舒身形一縱,腳尖在坑壁上蹭了下,就上了坑來。
“既然如此……”
他走到烏寨主麵前,抬起左手,“寨主能否告訴我,這又是什麼東西?”
楚天舒的拇指和食指中指本來捏在一起,這時緩緩鬆開一點。
近處的幾個人,就從那指頭間看到了蚊子在振翅。
他們的第一反應,不是在辨認那蚊子,而是忽然想到了楚天舒剛才在乾什麼。
這個人,竟然在單手鎮壓野牛王的時候,另一隻手去抓了兩隻蚊子!!
指腹輕得如鵝毛雪花,壓住翅膀和口器,沒有捏死它們,它們也就沒有炸。
烏寨主想到這一點時,臉上已露出驚色,等細看那兩隻蚊子,驚色更濃,脫口而出。
“祠堂的大酸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