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木並非沒考慮過。
他迎著零號機漩渦般的熾熱目光，點頭道：“好想法！但胡帕的能力範圍有沒有限製，究竟有多大目前沒有定論。”
『沒有定論？怎麼可能！』
零號機難以接受這個說辭，測試自己能力極限不是很簡單的事情麼？
他便繼續道：“因為這是個概念係的能力。簡單來講，無論胡帕它想要尋找、召喚什麼，都需要它明白大致的概念。
“當它不知道什麼叫宇宙航行、宜居星球，怎麼使用光輪開出前往目的地的通路？”
『這……好吧。』
零號機本想吐槽這也算局限性，但一看胡帕懵懵懂懂的表情，大致上明白自己中了知識的詛咒。
對它來說理所當然的事情，對胡帕明顯並非如此。
不過。
零號機躍躍欲試道：『我可以幫助它理解！相信要不了太久就能驗證！』
一旁的初號機見狀急忙要說什麼，柏木製止了它。
“請尊重他人的發言權。”
『……』
初號機看了身旁沉思的秋葉原博士，無奈地垂下腦袋和橢圓形的雙手。
柏木對零號機道：“我想你可能誤會了，胡帕並不是我的寶可夢，我是拜托它幫忙召喚來你們雙方進行交涉。
“除此以外的事情與它無關。所以談不上什麼幫助它理解這種事情，它不需要知道那些知識。你如果想求它幫你的忙，請先征得它的同意。”
胡帕從頭到尾聽得一頭霧水，飛到桌子上左右張望，“小白！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是要我找東西嗎？”
『是的，我希望你能幫我個忙。』
零號機視線落到胡帕身上，認真地道：『我想要離開這裡，到沒有人類的宜居星球去。』
胡帕茫然：“沒有人類的宜居星球？”
『就是類似這種東西……具體解釋起來比較麻煩，但相信基礎概念是不難理解的。如果你願意，我會告訴你更詳細的內容。』
零號機明黃色的雙目發出光亮，星球的虛影出現在半空。
胡帕陷入沉思。
零號機期待地看著它，又補充道：『不明白也沒事，我會用圖片加深你的記憶！』
這話一說。
胡帕的表情立即變得有些不愉快，它看了零號機一眼，忽然大叫道：“我明白了！”
它原地轉了兩下，打開一道光輪放到零號機的頭上，“沒有人類的星球！快出來吧！”
霎時間。
無數臟兮兮的天體模型從中掉落下來，連砸零號機數下後迅速將其淹沒。
秋葉原博士和初號機被嚇了一跳。
“這是？”
『被遺棄的廢品天體模型麼？嗬嗬嗬，還真是沒有人類（要）的星球。』
“嘻嘻嘻——”
胡帕發出得意的偷笑，對勉強脫離天體模型廢墟的零號機說道：“嚇到了嗎？”
零號機萬分糟心：
『……古代的卡洛斯人將胡帕稱為麻煩製造者，原來如此。』
柏木意有所指地說道：“因為古代的卡洛斯人總是單方麵向胡帕提出願望，卻從未考慮過它自身的想法，怎麼可能得償所願？”
“胡帕，不喜歡你！”
胡帕直白地闡述了剛才惡作劇的原因，飛到柏木身後吐舌。
三首惡龍讚同地低吼。
大嘴娃不置可否。
儘管零號機背靠互聯網能獲取無限的知識，可那些終歸隻是前人的經驗或理論，與它本身沒有太大關聯。
因此論情商，它其實不比普通的人類青少年強多少。
這家夥逃跑也就是這幾年的事情，一門心思遠離人類又想搞錢造火箭的它，不過是個深居淺出的死宅。
當然。
倘若多邊獸z沒有被加載情感係統，就能減少很多不必要的情緒，那樣它與秋葉原博士的紛爭估計也會隨之消散。
零號機逐漸平靜，道：『那麼，我該付出什麼才能得到胡帕的幫助？歸還錢財？還是被審判？』
“網絡上應該不缺教你如何獲得寶可夢幫助的教程——你說的那些和胡帕有一毛錢關係麼？”
柏木搖了搖頭，伸手撫摸胡帕的腦袋，“真正想讓它幫你，你得放下傲慢傳達善意，尊重它的想法乃至先聆聽它的訴求。”
“嘻嘻嘻！”
胡帕捂嘴嘻笑，又叉腰道：“沒錯！胡帕是最了不起的！最聰明！”
影子裡異色耿鬼冒頭鼓掌。
“哏哏！”
它是最佳捧哏。
而作為幻之寶可夢，胡帕對生靈的善意、惡意非常敏銳。
因此，它會故意用惡作劇折騰居心不良的壞家夥。
當然有時胡帕也會根據願望的有趣程度，來決定是否要幫助對方；另外一些無傷大雅的小型惡作劇，同樣是它用來表達親近的方式。
先不說光輪能否遍布宇宙。
剛才零號機的態度讓胡帕格外不爽，尤其是那種你很笨但沒關係的語氣。
對方口中所謂的宜居外星球也提不起它的興趣。
怎麼可能令其美夢成真。
『你的意思是我要討好它？』
零號機問道。
柏木輕笑一聲，“拜托，你是在求彆人幫忙，不是彆人求著要幫你的忙，討好人家怎麼了？天底下沒有誰必須為誰服務，網絡上知識那麼多，你彆光看對你有利的啊。”
“沒錯！沒錯！”
胡帕叉腰，沒見到甜甜圈前它都是鐵骨錚錚的。
零號機長久沒有說話。
一直以來單打獨鬥的它明顯沒有任何社交經驗，這點從它找多邊獸，策反後者時不請自來並突然使用秘密空間就很明顯了。
哪怕它無攻擊意圖，行為都稱得上不禮貌。
眼下如何讓胡帕滿足它的願望，對情商極低的零號機來說是個艱巨的挑戰。
它開始在心裡構築預案。
柏木見狀看向秋葉原博士，輕聲問道：“您想明白了麼？”
“……”
博士摘下酒瓶底厚的高度眼鏡，用桌上的紙擦了擦，過勞肥的臉上難掩倦怠，歎息道：
“想明白了。我會尊重它的想法，隻要它承諾不再隨意做任何違反律法與公序良俗的事情，我都不再做出任何乾涉。”
『博士——』
初號機急忙張口。
他擺手道：“我一直覺得既然是你們的創造者，就有必要為你們負責、管理你們，為你們尋找好的訓練家。可惜現在看來創造者隻是創造者，我的管理變成了自私的乾涉。”
儘管沒有結婚生子，但在多邊獸身上傾注了愛的他，已然明白了為人父母的感觸。
多邊獸變成多邊獸z後，豐富的情感係統與智能讓它們與長大的孩童無異。
漫長的追逐，無疑讓秋葉原博士感到了疲憊。
借柏木提供的機會，他得以傾聽零號機對前往宜居外星球的向往和堅決，深知無法改變對方想法的他決定徹底放手。
然後投入到宣傳多邊獸的生活之中。
正製定計劃的零號機聞言，詫異地看了秋葉原博士一眼，說道：
『看樣子您終於從偏執的控製狂中脫離出來了，隻可惜您似乎仍沉淪在初號機為您編織的夢境中。』
頻頻被打斷發言的初號機再也忍不住，惡狠狠地對零號機道：
『你總說博士傲慢，我野心勃勃，在我看來你最傲慢！你的野心最大！博士或許控製欲強了一點，可他從不讓我們做我們不願意的事情！』
『而你不僅為目的粉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外衣，還將我們這些懷抱夢想的多邊獸斥為附屬品！憑什麼與人類共存就是附屬？你看看你自己，有誰願意和你走一條路？』
“啪哩！”
“啪哩啪哩！”
兩隻多邊獸同樣情緒激動。
零號機語氣不屑：『不過是被洗腦的家夥，若非我負責與博士創造新的進化補丁，你負責給所有新誕生的多邊獸注入基礎概念，你以為站在你那邊的多邊獸會有幾個？』
『洗腦？嗬嗬，柏木的多邊獸呢？你認為它沒被汙染，它認同你的想法了嗎？』
初號機迅速還嘴，看得出來它憋很久了。
雙方你一言我一語，到後麵直接用上了多邊獸的自創語言，聽上去像極了蚊吟聲。
嗡嗡嗡的。
吵得柏木和其他幾隻寶可夢頭大。
顯然零號機與博士之間，屬於走上犯罪道路的叛逆青少年，和苦心栽培但控製欲較強的老父親。
而兩隻多邊獸z的矛盾該歸為理念相駁。
彆小看理念相駁，這玩意兒從古至今總是容易引發爭端，很容易導致雙方走向萬劫不複的境地。
此刻已經有這個趨勢了。
最後。
實在聽不下去的柏木插嘴喊道：“停！彆吵了！再吵下去也不會有好結果！”
“唦嗓！！”
三首惡龍發出示威的怒吼。
震耳欲聾的嘯聲下，兩隻多邊獸z當即噤聲，同時撇開腦袋不肯與對方對視。
秋葉原博士看看零號機再看看初號機，很意外它倆會吵得那麼凶，這是他以前從未關注過的。
“你們的目標乍一看背道相馳，實則有求同存異的可能。”
柏木飛快製作了幾份寶可夢食物，依次擺放到雙方麵前，對它們說道：“不妨聽聽我的想法。”
初號機是堅定不移的人類共存派，對尊重秋葉原博士的他很有好感，聞言一邊點頭一邊吃了起來。
另外兩隻多邊獸早已埋頭苦吃。
零號機猶豫數秒，視線移到胡帕身上，也跟著嘗試了一口——
味道不錯。
它以前從未嘗試過這種人類為寶可夢製作的東西，覺得沒有意義，真正吃了才發現原來寶可夢食物能帶給它愉悅的情緒。
這是電流帶不來的。
柏木見它們情緒平複，說道：“你們一個想讓多邊獸與人類共存，另一個想脫離人類前往外太空……不如合作，研發多邊獸手機。”
“多邊獸手機？”
秋葉原博士愣了一下，突然驚聲道：“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多邊獸手機！天才的想法！柏木！”
他激動地握住柏木的雙手，“太感謝了！”
初號機也迅速反應過來，同樣激動不已。
“嘙哩！嘙哩！”
它連人話都激動到忘記說了。
零號機默然，問道：“多邊獸手機確實有助於幫它們傳播多邊獸，對我呢？對我有什麼意義？”
“當然有意義，未來公司無論是發射衛星建立多邊獸網絡，亦或者賺來的金錢，都能幫助你合理合法的帶來製造火箭的機會和經驗。”
柏木侃侃而談道：“你不會認為你一個人的力量，比一群人類的力量還強大吧？你現在竊取到的錢夠你製作幾次火箭？你要如何保證你的火箭上天後不被烈空坐擊墜？”
零號機沉默了。
這些問題確實是它遇到的難題，很多時候光有錢沒用，人類的部分資源是買不到的。
它一直聲稱自己隻是拿了些許不義之財，但事實上，它還入侵了他人的網絡賬號為自己獲取各種管製的原材料。
為了夢想，它早已不擇手段。
所以。
『我隻能走這條路麼？』零號機看向柏木，沉聲道：『按照你們的計劃，被你們掌控——』
“太過自以為是，最終除了走向毀滅，不會有其他結果！”
柏木打斷了它的話，重重地點了點桌子，厲聲道：“我現在跟你好說好商量，出謀劃策尋找儘可能好的結果，是我給予秋葉原博士的尊重。
“你彆搞錯了，沒有誰可以在不付出的情況下獲得想要的一切！你真那麼獨立，就彆裝模作樣地使用人類的工業產物和人類積累了無數歲月的知識！”
他之前一直沒跟零號機說過重話。
但現在確實忍不住了。
愚蠢！天真！冥頑不靈！
和火箭隊三人組簡直如出一轍，整天做著不切實際的美夢，於是從無印開始餓肚子、欠債到旅途結束。
但人家的定位是諧星反派，思維僵硬一點很正常。
你多邊獸為了夢想前進，結果比老學究還頑固？
太扯淡了！
零號機宛若被當頭棒喝，再度沉默下去。
秋葉原博士小心翼翼地看著柏木，訕笑道：“息怒，息怒啊柏木君，零號機它隻是……隻是一時間轉不過彎罷了。”
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年輕人發火，明明不是對著他，卻讓他感到頭皮發麻。
再去看初號機它們，竟是同樣有被嚇到，瑟縮不已。
“沒事。”
柏木搖搖頭，耐心差不多到極限了，果斷問秋葉原博士和初號機，“你們願意將獲得的部分利潤投入到零號機的火箭事業中麼？”
“我願意！”
秋葉原博士毫不猶豫地說道，他見到了讓零號機安分下去的可能，怎麼會不同意。
他的物欲很低。
初號機看了零號機一眼，『博士沒有意見，我也沒有意見，而且我很看好多邊獸手機。』
“啪哩！”
兩隻多邊獸紛紛點頭。
一方已然妥協。
留給零號機的機會不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