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 梁渠穿戴整齊,上至甲板,往島嶼上眺望。
小島靠近水澤的一片被清理出一片空地,長案相連,桌麵上擺放著精銅香爐,在夕陽下泛著厚重金光。
項方素扛起大纛壓進地麵,長杆上的馬鬃順著江風飄揚,久久不落。
大纛對角,數十位軍士拉著鐵鏈,從船上拖拽鐵籠挪到大纛旁。
方形的鐵籠異常厚重,每一根鐵欄都有常人手腕那樣粗。
餓了十多天的山牛跪倒在地上,無力地喘著粗氣。
戰前祭祀,祈求祖先祝福。
戰後祭祀,感恩祖先賜福。
如此方有頭有尾,否則便是拿了“好處”就跑,不懂禮。
等祭祀結束,清繳鬼母教支脈徹底告一段落,除去部分軍士留守,剩下的人都能跟著大部隊回平陽縣。
祭祀禮台布置完成。
梁渠跟隨眾人上至島嶼,立在人群之中。
夜風徐徐。
靜謐無聲。
一匹碩大的公牛橫臥在地上,脖頸處的傷口流淌出濃稠的紅血,順著泥坑積蓄成一個小泊。
河泊所的軍士們將數十具屍體抬到場地中央,層層疊疊的堆著。
與早早火化,歸宿為一個小木盒的尋常武師不同,眼下都是立下功勳卻又戰亡的有功之士。
屍體一層,木柴一層,火油一層。
悲哀的情緒在人群中蔓延開來,年輕的軍士忍不住戰栗,後怕,更多的還是慶幸。
慶幸自己活了下來,慶幸自己沒有成為屍堆中的一員,仍能活著回去見到家人。
楊東雄歎氣。
徐嶽龍張張嘴,他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說什麼,最後閉上嘴,保持沉默。
親衛上前作揖。
“都尉大人,準備好了。”
“點火。”
幾名親衛得到命令,分列四方,齊齊擲出火把。
火把落在浸潤火油的屍體上,立刻燃起熊熊烈焰,自下而上地卷動。
篝火在夜空下一點點地升騰,最後化為衝天烈焰,在水麵上刺出一條狹長光帶。
黑煙積蓄在天空中,間或遮掩殘月,難聞的臭味與山牛的血腥味混雜,令人反胃。
哪怕祭祀結束,梁渠回到樓船之上,仍覺得那股氣味久久不散,似乎紮根在鼻腔裡,時不時出來騷擾一番。
島上的後續事宜處理完畢,樓船降下白帆,撞開夜幕,朝來時的方向駛進。
樓船頂層。
徐嶽龍把填寫好的文書全部歸攏,放到一個長匣之中,扣上鎖扣,微微躬身。
“恭送龍象武聖。”
“恭送龍象武聖。”
在場三十多人,聲如海潮,齊齊作揖。
梁渠稍稍抬頭,隻從指縫間看到那長匣化作一道流光,穿出窗戶消失在天邊。
我測。
“玄兵自己會動?”
梁渠望向身邊的柯文彬。
“不然你以為。”
柯文彬上下掃視梁渠,透露著驚訝,他頭一次知道原來梁渠壓根不清楚武聖玄兵的意義。
“兵器再怎麼厲害,光靠狩虎那也是打不過宗師的,經驗,實力,眼界,神通,差的地方太多太多。”
“那我們怎麼贏的?”
梁渠好奇得緊。
前些天他也不好意思主動問,生怕這是啥不該普通人知道的東西。
柯文彬道“所謂玄兵有靈,不是說說,你應該知曉武者‘本’之一說。”
梁渠點頭。
從踏入武道的初期,胡師兄就同他說過武者的“本”。
也讓他知曉為何旁人身體裡的水無法掌控,除非他的“本”強度大幅度超越其他人。
見梁渠點頭,柯文彬繼續道。
“到了武聖境界,已然能將自身神通,即自己的一部分‘本’煉化到兵器裡去,相當於擴張你作為‘一’個人的概念。”
柯文彬在“一”字上咬重音。
梁渠聽出言外之意“就是說,正常人是長兩隻手,兩隻腳,一個頭,武聖要額外長出一把刀,一把槍?”
柯文彬摸摸下巴“感覺你說的怪怪的,但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梁渠肅然起敬,
好生厲害的手段,從表現上看,玄兵比尋常手腳更厲害。
畢竟手腳從人身上分離,那人便沒了感知,無法操控。
玄兵的表現可並非如此!
兩位武聖至少在萬裡開外,卻仍然能輕鬆掌控玄兵,甚至是通過玄兵知曉周邊環境!
徐嶽龍隻是一句恭送,玄兵便自己飛走了。
“跟那兩個宗師打的,其實不是咱們幾位大武師,而是那兩位武聖!
大武師能起到的作用有限,隻是負責供給,跟喂馬的那把草料一樣。
說起來也是運氣好,一把玄兵想對付兩位二步宗師很難,但誰讓咱們趕上了,上次大脯天下記得不?
那位新武聖離平陽縣近,就在南直隸,加之對抗北庭壓力減輕不少,龍象武聖也騰出了手。
兩相疊加,此行才能如此順利。”
梁渠恍然大悟。
牽一發動全身。
大脯天下那天他跟著師兄師姐們酒樓吃酒呢,掌櫃給他們打了八折,壓根沒想到會影響到幾月後的一場大動作。
“用玄兵來傳信,豈非速度飛快?”
“不是在送呢嗎?”
柯文彬努努嘴,意指放置長匣的桌案。
借的東西要還,但來都來了,當然不能空兵器回去,那白白浪費一個好機會。
大件帶不了,情報什麼的輕輕鬆鬆。
堂堂武聖也不在意幫一點小忙,都是為了大順。
可惜不能常用,武聖玄兵若是出什麼意外,對武聖影響不小。
“從咱們這到帝都,以玄兵的速度隻要半天,說不得你會更快,七品及以下的官職,南直隸能直接確認。
你的話,八月前應當能有好消息過來,說不得咱們到平陽縣,南直隸那邊都給伱在吏部蓋上章了。”
……
夜幕下。
樓船緩緩靠岸。
梁渠踏上陸地,前所未有的堅實感從足心傳遞到全身。
去時隻用不到兩天,回來時卻因為風力,水流等緣故足足用了三天。
現如今已快到七月下旬。
“一個小小的鬼母教分支,一來一回,竟然用掉我半個月。”
梁渠著實感慨時間流逝太快,一場仗,真正打起來用不著多久,前後手尾那才要命。
告彆師父與其餘人等,闊彆平陽縣已久的梁渠迫不及待地背上大弓長槍回家。
此時正值午夜,宵禁之下,街道上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影。
偶有巡邏的士兵,早早得知河泊所武師歸來,見到梁渠打扮也不敢上前問話。
回到家,梁渠放下武器,順道去池塘看一看河狸乾得如何,結果從老硨磲的口中得知了一個意外消息。
家裡又來新“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