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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秋稅 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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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梁渠清理出米缸,燒上些熱水,倒在米缸中攪合攪合,確認水溫後跳了進去,打上肥皂,痛痛快快的洗了個澡。

他經常下水沒錯,可沒有肥皂總覺得差了些什麼,十五六歲又是代謝旺盛的年紀,頭上始終油油的,整天練武出汗,沒那種清爽利落的感覺。

期間梁渠還發現了一個水流的妙用,打了皂,控製部分水流衝刷乾淨後流走,完全用不著換水。

夜晚,梁渠鋪上新買的褥子,舒舒服服的睡了一個好覺。

接下來好幾天,梁渠都是出船,在船上練功,阿肥捕魚,然後傍晚回去,假裝捕上一天魚,並且期間開始增加昂貴魚種的出現,又攢下六錢銀子。

或許因為睡得好,他練功都更有精神,效率明顯提升。

“哎,鬼天氣越來越冷了。”

這天梁渠抱著被子,都不想從被窩裡出來,隻想再睡個回籠覺。

現實和小說真的有差彆,以前總能看到某些主角一天到晚不知疲憊的修煉,當飯吃,可現實是除非機器人,否則真做不到連軸轉,連續練三個時辰就很厲害了,再多人會垮的。

“收秋稅了,收秋稅了,大家快去埠頭上納糧!”

正想睡個回籠覺梁渠聽到門外有人喊,打了個激靈。

秋稅日子不固定,隻在左右幾天,具體哪天全看吏員。

他趕忙穿上衣服出門,發現各家各戶都開始往埠頭上搬糧。

“娘的,交銀子不好嗎,還要交精米,兩百多斤又要我自己搬。”

可惜他隻能私底下抱怨,活該乾還得乾。

百多斤的米,一趟搬不完,也不好搬,好在埠頭上看到李立波一家,梁渠便讓其幫忙照看一下,又跑回去一趟才搬好。

“怎麼樣,最近去武館學到哪了”

李立波歎了口氣:“哎,剛學完猿拳開始學虎拳,進度才趕上你。”

梁渠拍拍他肩膀,也不知道怎麼安慰。

“對了,你這幾天怎麼都沒去”

“還不是忙秋稅的事情,我又沒人幫操持。”

“哦。”

“阿水,我家娃子笨,你可要多幫幫他。”站在一旁的老漢說了話,正是李立波的父親李大康,他聽過李立波說梁渠根骨好的事,更聽到梁渠前幾天把王家兄弟打的屁滾尿流的消息。

“一定一定。”

梁渠覺得眼前的畫麵和前世上學時候的場景莫名相似,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下一位!陳傑昌!”

埠頭前,裡正拿著戶頭冊挨個點名,一旁的戶長、鄉書端坐在桌前,拿著毛筆記錄,邊上還有小吏踹著稱糧的官斛,每一腳都能讓平滿的米糧掉下去一些,潑灑出一些,看得人心驚肉跳。

還有愣頭青想去撿地上的米糧,卻被吏員大聲嗬斥:“彆撿,那是損耗!喂,說你呢,還撿!”

那官吏對著地上的男人就是一腳,直接將其踹得四仰八叉。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淋尖踢斛,穀堆要按尖堆型裝起來,會有一部分超出斛壁,這時候來一腳,能踢出不少的米糧,踢完後,缺的還是百姓補。

說白了,就是損耗是很難界定多少的,運輸風險各種各樣,淋尖踢斛就是官員把運輸風險轉嫁給百姓,如果運輸損耗小,就貪掉,所以踢得越多越好。

“今年看起來不好對付啊,還好我們準備的多。”李立波心有餘悸,接著歎氣,“要是能成為武師就好了,不僅不用交稅,還可以有錢拿,和舉人老爺一個樣,還更威風。”

“平陽鎮昨天就收了稅,阿水你是沒看見,幾個破關的武者過去,那吏員哪敢踹,笑得褶子都開......”

李立波暗戳戳取笑,不料還沒說完就被他老子狠踹一腳:“你這娃,咋啥話都敢說把嘴閉上!”

李立波喪著臉,不作聲了。

漫長的部隊慢慢往前挪動,期間時不時就出現有人交不出稅,跪著哭嚎的,可結果隻能是挨了鞭子後拖到一旁,最後的結局隻會是去服徭役。

梁渠看著殘酷的一幕又無可奈何,他身上的全部積蓄也隻有六錢銀子加一石半的米,隻能在隊伍中靜靜等待,到了自己時,麻溜的交上米糧,看著吏員一腳下去缺了許多,再回去拿米補上。

梁渠可沒有傻到把事先準備好的兩百多斤米全搬過來,看見少了馬上補,那樣官吏不會誇你辦事利索,隻會變本加厲。

等收完,梁渠看到裡正在冊子上打了個勾,這才鬆了口氣。

萬幸,吏員沒黑心到把他死去的“爹”也算上去,畢竟就死了不到兩個月,往後挪挪,這群人絕對做得出來。

梁渠收拾好布袋,逆著人群往回走,結果還沒到一半,就聽到身後又傳來哀求聲,一道駭人的鞭子聲炸響。

“該死的東西,鼻涕都蹭得我腿上了!”

梁渠本以為又是一個交不上稅的窮苦人,可等他回頭望去,吃驚的發現那被抽了一鞭子的人,居然是陳慶江的父親,陳仁行!

怎麼回事,先前不是見陳叔帶糧了嗎,那數量應該夠了啊!

情形不對,梁渠趕緊拽了一下李立波:“李哥,快去我家拿米,還剩了三鬥米。”

李立波很是詫異,可也明白不是問話的時候,低著頭迅速朝著人群外走去。

此時陳慶江正護著他的父親,哀求吏員寬限些時日。

“實在不是不想交稅,而是沒辦法啊,前些日子小兒受了風寒,為了治病,家中已無積蓄,況且小兒真的隻有六歲,還沒到七歲啊!”

原來陳慶江並非沒有帶足稅收,他家五口人,兩男一女二小,本該交二石六鬥的米兩。

可吏員實屬踢得狠了些,踢出了足足七鬥的缺口,並且不止如此,還硬生生將陳慶江六歲多的大兒子算成了七歲!

七歲男丁,那就達到交稅的門檻了!

隻不過歲數歲,份額不如成年人多,隻需三鬥米,可如此一來缺口幾乎達到了一石米之多!

陳慶江有想過會有缺口,卻也隻準備了三鬥米,還有七鬥,無論如何都補不出來了。

吏員冷哼道:“你是說我冤枉你”

“不敢不敢,隻求老爺能多寬限些時日,小民一定補上!”陳慶江跪在地上,磕頭求饒,一旁六歲的陳順更是哇哇大哭。

圍觀群眾噤若寒蟬,誰都不敢出聲,更沒人出頭幫忙。

那可是七鬥米!

換成銅錢七百多文,誰家那麼大方願意拿出來

孩童哭鬨聲讓吏員心煩意亂:“交不上稅我有什麼辦法不過也沒關係,正好瀾州要修運河,缺不少人手......”

梁渠聽得心驚肉跳,挖運河不知要死多少人,去了還能回來嗎

眼看哭喊的陳順惹得吏員不快,又要揮下鞭子。

梁渠衝上去一把將小順子拉到身後,搓著手低頭賠笑:“官爺息怒,陳叔他糊塗了,忘了家裡還有米,這就給您取來。”

話音剛落,李立波飛奔而來,大喊著讓一讓,扛著米袋倒入斛中,正好三鬥。

吏員嗤笑一聲:“才三鬥,還有四鬥呢”

梁渠掏出剛攢下的六錢銀子,賠笑道:“實在沒法了,最近太忙,沒空去買米,這六錢銀子全當孝敬。”

本就沒什麼缺口,隻是貪的借口,六錢銀子,完全可以買六七鬥米,一共九鬥,加起來還多兩鬥。

吏員掂了掂,不動聲色地收下:“行了,下不為例。”

“是是,多謝官爺。”

梁渠擦擦汗,趕緊幫陳慶江扶著他老爹,又牽住小順子手,在吏員的注視下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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