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斜之時,後院井台邊正有幾個小僧彌在打水準備去做飯。
寺廟內的日子太過於乏味,紫鳶本是帶著很多書籍打算小姐無趣之時給小姐打發時間的,如今全都丟在了半路上不免有些煩躁。
但喬挽顏卻能靜下心來,細細的思慮京城那邊的事兒。
想的有些頭疼,她回頭看著紫鳶拿了一塊糕點放在地麵上,引來幾隻螞蟻,等螞蟻走後又將糕點拿走,緊接著一大群螞蟻在原先的糕點處來回轉悠。
再看紫鳶最開始還略微有些煩躁的神情此刻倒是嘿嘿笑了起來。
喬挽顏無奈的搖搖頭,抬步打算四處轉轉。
正打算將遠處花壇裡一朵開的最好的茉莉花摘下來,便突然一道哈氣聲。
順著聲音的來源看去,喬挽顏看見了不遠處的石桌子上一隻大黃貓毛發炸起,發出哈——哈——的聲音,似乎遇到了敵人妄圖嚇退對方。
喬挽顏斂眸,瞧著那大黃貓胖嘟嘟的樣子,應該是寺廟中誰養著的。
也不知道是誰,竟然養出這麼討人厭的畜生。
“再不跑,我將你抓了吃貓肉。”
“佛門重地,施主怎可殺生?”
喬挽顏回頭,看見靜心住持從後麵走來。不曾看自己一眼,徑直朝著那隻大黃貓走了過去,抱在了懷中輕輕的摸著。
那隻本凶神惡煞低吼的大黃貓,此刻在他懷中竟然乖巧的不得了,甚至被摸的有些舒服,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靜心住持誤會了,我不過是嚇唬嚇唬它罷了。這樣可愛的貓,誰會忍心殺了它呢?隻是這貓好似不大喜歡我,我隻是路過它都這樣凶巴巴的。”
靜心低頭看著閉著眼睛的大黃貓,“忘憂素來乖巧,於寺中從來不傷及香客。今早施主提起,我倒是想起了你口中的那位女施主。”
“哦?靜心住持對她是何印象?”
靜心語氣平淡,“隻見過兩麵,怎可輕易斷言印象?但忘憂似乎很喜歡那位女施主,我見過那位女施主抱著忘憂。平日裡,忘憂雖然不傷香客,但卻從來不讓陌生人抱,許是她們之間有緣分。”
喬挽顏歎聲:“隻可惜長姐最近時運不濟,京城流傳的謠言讓長姐門都不敢出,甚至朝中大臣都在說長姐是禍國的妖孽請天兆司觀天象。此番來國寺便是打算為長姐祈福,否則昨日我們便會一起來,忘憂也能看見長姐了。”
靜心的臉上始終是平靜沒有一絲波瀾的,似乎對這世間任何驚奇之事都不會做出過多的反應,激不起心湖的風浪。
“善因善果,惡因惡果,隻要坦坦蕩蕩厄運總會過去。”
“反之,亦然。”
喬挽顏頓了頓,“靜心住持雖然年輕但德高望重,若是願意前去京城為長姐走出當下困境,長姐一定不會受當下壓力的。”
喬挽顏言及此言的時候麵容真誠期許,除了對長姐的關懷與惦念再無其他情緒外露。
靜心看向她,“世間一切皆有因果,貧僧不好隨意插手彆人的因果。”
喬挽顏又道:“我佛慈悲,靜心住持就不願意用舉手之勞換取長姐能平安活下去的可能嗎?”
靜心視線依舊平靜如水,“雛鷹學飛時,若有人強行乾預便會讓雛鷹永遠學不會飛翔。不插手彆人的因果,是尊重每個人因果之後的人生軌跡。”
喬挽顏沉默許久,“受教了。”
廢話一大堆,不願意多管閒事卻說的這麼漂亮。
不過,看來真是偶然。
喬挽顏視線下移落在了那隻貓上,“忘憂對所有人都很和善,唯獨對我充滿敵意與防備。或許是我上輩子將它千刀萬剮,所以它對我的印象很不好。靜心住持覺得,這算不算因果?”
靜心微微一愣,似乎有些沒想到她會突然說出這番話來。
看著她笑意晏晏芳華動人的容顏,好似隻是在說一句玩笑話。
彆人當真了,動怒了,就是彆人的不對。
“揣測之言,貧僧不敢妄下決斷。”
喬挽顏笑了笑,“我隻是開個玩笑,住持莫要當真才是。明日一早我便要借用寺中的馬車回京,屆時一定派人送回來並虔誠供養。”
靜心微微頷首,“唯願施主此番回京,路途順遂。”
明明是很尋常的一句話,但喬挽顏聽在耳中總覺得另含深意。
但這靜心住持對任何事都是平淡從容,就像是深山寒潭裡千年不化的冰。沒什麼溫度,亦乾淨澄澈。
或許,是自己想多了。
靜心是目送喬挽顏一步一步遠去的,直到背影消失在視線內,他都不曾收回視線。
懷中的大橘貓動了動,靜心才收回視線看向它。
“你也覺得,她是個壞女人對不對?”
大胖貓沒有說話,隻是喵喵的叫了兩聲後,便舒舒服服的閉上眼睛。
紫鳶小跑著跑到喬挽顏身邊,“小姐你去哪了,奴婢找您好半天都沒有看見您,可擔心壞了。”
“隨便逛逛,遇見了靜心住持說了幾句話。”
紫鳶四下看了一眼,見者沒什麼人才小聲道,“奴婢瞧著這靜心住持對什麼人什麼事兒都是淡淡的,就連對寺中僧人都不怎麼熱情,想來當初對喬意歡說的不過是隨口之言。”
喬挽顏刮了刮她的鼻子,“我們家小聰蛋都會思考了,真棒!”
“小姐~”紫鳶拉長尾音。
喬挽顏笑了笑,吃過素齋後便回了禪房休息。
夜色如墨,整座寺廟都沉浸在靜謐之中。白日裡的木魚聲,鳥啼聲以及香客的祈福聲此刻全都歸於沉寂。
紫鳶守在門口有些打瞌睡,晚膳吃的太飽此刻困意正濃,但還是隱約聽見了有腳步聲靠近,睜開了眼睛。
”你是誰?“紫鳶立即站起身,卻發現是個小僧彌。
隻不過夜色太濃,她沒看清那‘小僧彌’後腦勺的血痕。
是剃頭發剃出來的傷痕,還未結痂,顯然是不久前剛剛剃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