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唐像變戲法一樣,從懷裡掏出一件水紅色的襯衫。
在媳婦許翠蓮麵前緩緩展開。
剛想用拳頭招呼丈夫的許翠蓮眼裡盛滿了驚喜,“這件襯衫我喜歡了好久,原本打算再攢點錢,把它買回來,沒想到……”
她忽然哽咽起來。
沒有什麼比心心相惜來得更讓人感動。
李建唐心裡頗不是滋味。
他和妻子結婚二十多年,雖沒孩子,但感情和睦。
小日子過得不錯,就是有一點遺憾,他沒給妻子帶來更好的生活。
“今天是儘歡回門的日子,你可不能哭了,彆被孩子看見,又得替你擔心。”
提到許儘歡,許翠蓮反而哭得更凶了。
“你說大哥咋就那麼偏心,承歡想要什麼,他都沒底線地滿足,怎麼到了儘歡這邊,就變得苛刻了呢。”
許翠蓮得知換親的事,還是許承歡在新婚夜跑回娘家哭。
說是袁朗他媽不是東西,磋磨她,讓她在新婚夜做家務。
當得知儘歡替嫁到高家,想到瀕死的高成,許翠蓮的心都爛了。
“心臟長在左邊,自然是偏的,大哥從兩個孩子出生,就這個德行,又不是一日兩日了。”李建唐也是替小侄女感到委屈。
可那又如何。
他們不是許儘歡的親爹媽,還沒說兩句公道話,就被許建國打出了門。
唉。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今天回門咱們必須為儘歡撐腰,大哥要是跟我鬨,我舍下這張老臉,也得跟他鬨。”許翠蓮氣得咬牙切齒。
李建唐不置可否。
兩口子收拾利索,匆匆跑去許建國家。
剛打算端起杯子喝口水時,袁朗和許承歡笑笑鬨鬨進了正屋。
許承歡眼睛長在腦門上,連小姑姑小姑父都沒叫,而是直接跑向許建國,笑著拿出一罐茶葉,“爸,這可是袁朗哥給你買的高價茶葉,你快泡點試試咋樣?”
許建國看了眼鐵盒子外麵的包裝。
上麵寫著六安茉莉。
他也喝茶,隻不過喝的都是一斤一兩塊的便宜茶葉。
這樣的茶葉熬罐罐茶有味。
但袁朗是大女兒看重的,他自然歡喜,“行,爸現在泡一罐嘗嘗啥味,袁朗彆傻站著呀,趕緊找個凳子坐著,你二嬸在她家炒菜,一會就能吃飯了。”
他們杏花村地理位置處在不南不北。
又種小麥,也種水稻。
但水稻一般拿來賣,逢年過節才能吃到稻米。
“爸,我也去幫忙吧。”袁朗隻覺得兩道模樣像刀子落在身上,他如芒刺背,如坐針氈。
鬢角的汗如泉湧。
誰人不知道許翠蓮的大名。
她潑辣,護崽,尤其是,把許儘歡當眼珠子疼。
得知許儘歡被替嫁,嫁去縣城高家。
許翠蓮拎著鐵耙子跑他們家,又打又砸,險些打斷了他的腳腕。
現在後背還疼得厲害。
“自古男人就沒有進廚房的慣例,你又是新女婿,就在正屋待著。”許建國很滿意袁朗,長得白白淨淨。
通身書卷氣。
他許家祖墳不冒青煙,也沒讀書的好苗子。
許建國對袁朗這個大學生女婿很滿意。
又是鐵飯碗。
哪有讓手拿筆杆子的,鑽廚房裡去做飯。
“翠蓮,你像個木頭樁子一樣,杵著乾啥,還不去幫你二嫂。”許建國使喚親妹妹就像使喚丫鬟一樣,語氣強硬。
許翠蓮以前看在許儘歡臉上,多少給大哥點麵子。
但今天,愛誰誰。
她拿起袁朗送來的茶葉,抓了一大把放在乾淨的搪瓷杯子裡。
又去拎水壺。
“小姑姑,你這是乾什麼?”許承歡見許翠蓮粗魯地抓走一半茶葉,沒把她肉疼死。
“喝茶呀,還能乾啥。”許翠蓮連個眼神都沒給許承歡,自顧自倒水,茶葉沒有泡醒,端起來喝了一口。
突然,呸了一聲,“怎麼一股雞屎味,建唐,你嘗嘗,是不是跟某些人一樣都是臭的。”
她意有所指。
李建唐很配合地嘗了口,笑得不懷好意,“大哥,你被騙了,這可不是什麼六安茉莉,一股子黴味,不知道放了多少年了。”
他適時發出哀歎聲,“這茶和人一樣爛。”
見兩口子陰陽怪氣,袁朗漲紅著臉,不知道該說什麼。
許承歡直接掀翻了桌上的茶杯。
茶杯子摔得四分五裂,茶水和茶葉倒得滿地都是。
“小姑姑,小姑父,你們給我滾出我家。”
成功激怒了許承歡,許翠蓮目的達成,也不想忍了。
徑直站起來,眼睛落在那罐沒有蓋住的茶葉。
抬手就打落在地。
乾茶葉傾倒在地上。
有不少落在袁朗的表麵上,他看見的不是茶葉,而是他被踩在地上的臉。
袁朗氣得渾身哆嗦。
剛要說什麼事,門外響起了汽車聲。
剛剛氣呼呼的許翠蓮,秒換上笑臉,搶先一步往外跑。
跑出門前,不忘把灑落的茶葉踩了個稀巴爛。
然後一陣風跑了出去。
“儘歡。”
歡喜的聲音隨風飄進屋內,許承歡氣紅了臉。
心裡越發嫉恨許儘歡。
暗暗罵她就是個禍害精,活該她被換親。
許建國聽到歡歡喜喜的談話聲從門外傳來,手忙腳亂就收拾地上的茶葉。
“儘歡,沒想到你氣色會這麼好,看來你公婆把你當親女兒呀。”許翠蓮以為自己會看到悲戚戚的小侄女。
沒想到她氣色紅潤。
衣服乾淨漂亮,手腕上的鐲子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小姑姑,我很好。”許儘歡重生回來,第一次見年輕的小姑姑。
見她穿著水紅色的襯衫,頭發梳得一絲不苟。
氣色有點差,有點擔心。
上輩子她回門的時候,小姑姑不是這樣的氣色,滿麵紅光。
看樣子換親的事被她知道了,氣得沒睡好。
“好就好。”許翠蓮懸著的心落回肚子,才抽空看向身後的高成一家。
當看見高成父母時,人有點傻眼。
按理說,姑娘回門,公婆不需要陪同。
但高家卻這樣做了。
說明不僅沒有追究換親的事,反而很看重許儘歡。
這是好事呀。
“親家母,親家公一路辛苦了,快進屋。”
許翠蓮對高成父母很熱情,笑著幫人拎東西,忽然,發現站在角落的高成。
高大帥氣,就是看上去有點病態。
不過,在她看過去時,儘量挺直脊背。
“嘶”
輕微的抽氣聲響起,許翠蓮拎著東西飛速上前,關切地問,“侄女婿,你咋了?是不是病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