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下工,杏花村李隊長率先帶領李家族人殺到。
再然後是三道溝子大隊……
龍泉大隊……
最後,連半山腰鮮少跟其餘公社接觸的十裡山大隊都來人了。
村民膽戰心驚,出啥大事了?
準備回家吃飯的漢子們霎時捏緊農具。
去給大隊長通風報信的沈梅花跑掉一隻鞋,“不好了不好了,四個村商量好一塊打上門了。
十裡山大隊長帶槍來的,放話要滅了咱村不留一個活口,你快想想辦法啊大隊長!”
向紅軍一口水噴了出來。
提上鞋往外衝,一邊拽著沈梅花指路一邊問:“咋回事?說清楚點。”
早年饑荒,為了水源食物,公社五個大隊人腦袋差點打成狗腦袋,要不是大山養活了村民,聽說平原地帶打死不少人。
易子而食的悲劇也有發生。
五個大隊隨著時代太平,近年關係才緩和,咋又打上門了?
兩人跑到時候,四個大隊長來人已經將胡家包圍,手舉一杆獵槍的十裡山大隊長卜華一馬當先。
槍管一下一下戳著胡斌額頭,“就是你差點毀了我們修路機會?說話,是你不?”
胡斌雙手舉過頭頂,動都不敢動,更聽不懂卜華在說什麼。
十裡山何時要修路了?他又什麼時候差點毀了?
三道溝子來人罵罵咧咧,明裡暗裡挑唆卜華開槍。
龍泉大隊作壁上觀,卻牢牢圍住胡家,不讓一個平頭大隊隊員靠近。
杏花村李隊長看天看地,在卜華被說上頭時才攔兩句。
向紅軍趕來時候就見此景象,上百口子烏壓壓的人頭將胡家以前的祠堂,現在的議事廳團團包圍。
膽大的村民湊上去問啥事,膽小的站在更遠處圍觀。
阮現現帶著她的“攪屎棍天團”蹲成一溜兒嗑瓜子看戲……
當時血壓都上來了,一聲怒吼:“鬨什麼?都想反天不成?”
新的大隊長沒選出來,工作交接未完成,向紅軍還是村兒裡的大隊長,但他即將升任公社主任的消息已經傳得人儘皆知。
這一吼作用還是很大的。
卜華早年是土匪招安,帶著兄弟占山為王,因為隻想活著並未做下多少惡事,建國清算時候組織放過了他。
更是在文革白熱化時期躲在山裡死也不出來。
他不下山,紅袖章敢進山就要做好有來無回的準備,誰敢強行拿人?
占據地理優勢,更在饑荒年間幫了不少進山找活路的村民,有這番恩情在,下麵幾個大隊也隱隱護著他。
近幾年風頭過去,紅袖章日漸安生卜華才再次出現在人前。
除了身高占優勢,可以用一句貌不驚人形容。
他收槍站立原地,覺得氣不過,給了胡斌一腳,被向紅軍攔住沒再強行動作,接過對方遞來的煙點燃。
臉上是不加掩飾的享受,白霧吐出間說出此行目的。
“老向,老李,你們也知道俺村情況,下山難,山中時有猛獸出沒。
去年大集孩子們帶著皮毛下山想換點糧食,回來路上遭遇大蟲襲擊,兩死兩重傷。
那孩子娘心灰意冷沒熬半月也跟著去了。”
嗑瓜子嗑得正香的沐夏忽而冷笑,“那是心灰意冷死的嗎?真正的死因恐怕隻有你自己知道。”
末世前,多少這種位於深山的村落為了傳宗接代,拐騙購買婦女兒童進行非人虐待?
敢跑?敢跑兩條腿給你打折,用狗鏈子拴住直到給全家男人生下孩子為止。
她有次重傷躲進過深山那樣一處村落,家家有地窖,用一句人間煉獄形容不為過。
鹹魚竟然生氣了?阮現現揚了揚眉,隨時做好動手準備。
這些人多凶,沒見過也聽聞過,手一伸袖中的燒火棍滑落掌心。
她以為的朋友,是不管對錯永遠站在同一戰線的戰友,男人出軌打死,姐們包養小鮮肉就喊666……
可……意料之中的言語衝突轉變為肢體衝突的預想並未發生,卜華深吸口氣,看著沐夏語氣平靜。
“你以為,我們想?
拐子賣一個女人一百塊,而想掙到一百,打獵往往要犧牲一到兩名壯勞力。
能跟大部分人一樣媳婦孩子熱炕頭,誰願意把婆娘分享給旁人?哪怕那旁人是自己的親兄弟。”
他也冷笑,“實話告訴你,拐子進了我們山,都得落殘逃跑。
繁衍是作為人類的本能,村裡有我壓著婚嫁自由,可我還能壓多久?
想改變困境的唯一出路就是修路,走出深山,不再被惡被本能驅使。”
他一指胡家眾人。
“知道我們收到公社會下發竹編活計,每件一毛的時候,足足興奮了三天。
村裡連夜開大會,這錢賺到手裡就修路,有路孩子婆娘可以走出深山,能當人,誰還願意當畜生?”
眾人,包括沐夏都沉默了。
卜華忽而情緒激動,“希望有了,突然告訴老子因為胡家,即將修路的希望毀滅了。
我站在這沒滅了他全族都是不想帶累過去一起出生入死,現在已經上了年歲的兄弟。
老子人站在這,是談是打劃下道來,除了胡家能為兒子們搏一條明路,殺人這活老子乾了。”
他給槍上膛。
向紅軍狠狠瞪了眼蹲在牆根縮著腦袋的攪屎棍……
這時候杏花大隊,龍泉大隊三道溝子大隊長相繼開口。
“是啊老向,老卜話糙理不糙,不能讓一族之過帶累我們這麼多大隊吧?”
“不如今天趁在場人多,也讓胡家表個態,是主動退出,還是為一己之私跟咱們硬剛到底?
惹急了,我們也是攔不住老卜的,他那觀念,還停留在解放前土匪那一套呢。”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片刻過後本村村民在有心人挑唆下跟著一起幫忙說話。
開玩笑,少了一個胡家,他們就能多拿幾個件,多賺幾個錢,誰會把掙錢的事往外推啊!
向紅軍像是沒了辦法,目光看向臉比豬屎還臭的胡家眾人。
“你們咋說?”
胡家人:……
這麼明顯,連自家隊員都不向著自家人的逼迫他們還能如何選擇?
胡斌臉色頹然,近乎是咬牙切齒的做著最後掙紮。
“你們難道不該去找阮知青說道嗎?不是她因為一己私欲為難給諸位出難題嗎?
隻要她退一步,我們都不需要再為難了。”
不敢想象,如果因為他,整個胡家被排除在竹編之外,族人該有多恨他。
自己評選大隊長掌控平頭村,上位後給阮現現小鞋穿的計劃真的還有希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