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牌照的,這人專程從首都開來黑省跳河?”
阮現現沒打算多管閒事,老李鬨不清年輕人腦子咋想的,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一條鮮活的生命在眼前逝去。
兩手交叉攥住衣擺,脫了軍綠色長袖沿著河岸邊奔跑,看樣子是想下去救人。
阮現現手裡還端著洗漱的盆兒,追了兩步沒追上,大聲提醒:
“冷靜點啊!那人明顯不是輕生,誰死前還脫衣服?死相多難看啊!”
老李:……
大早上盹還沒醒就遭受了視覺衝擊,關鍵還有個死丫頭從旁言語帶偏他,腦子還沒回過神,身體已經做出下意識反應。
被阮現現這一嗓子提醒,確實清醒了不少,兩人並排站在河堤大眼瞪小眼。
沒一會,一個黑色的腦袋冒出水麵,遊出一段距離再次下沉。
於是,兩人就站在岸上眼睜睜看著,那人時不時遊上遊下,最後攀爬上岸渾身滴著水鑽進車裡,車子駛出一段距離後,人影下車再次投河。
老李:“那人看起來和你一樣的不太正常。”
這話阮現現不愛聽,她最最正常了!
給出自己的見解,“可能是哪位烈士的家屬,不能接受親人亡故,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前來尋人?”
知道人不是來跳河尋死的,兩人都淡定了,老李津津有味蹲在河岸邊上,阮現現端著盆兒回去洗漱。
今天她穿一件綠色襯衣,衣角彆進黑色的直筒褲裡,外搭一件列寧外套,墨發高束成馬尾,雙手揣兜。
出門正遇上開車的老李,對她招招手:“上車吧,再不進城要耽擱做午飯了。”
阮現現手腳麻利坐上副駕駛,車子開出一段距離,透過玻璃,視線與走下吉普車的男人四目相對。
兩人一齊眯了眯眼,又極有默契的共同移開視線,隻一瞬間,兩車交錯。
直到卡車駛離,宮野走上河堤,目光平靜的盯著河麵,眼神晦暗難明。
沒有了旁人再盯著他,這次下水的宮野沒了顧忌,潛入河底尋找目標。
直至太陽初升,遊到攔截網的宮野依舊沒有找到巨龜行蹤,倒是意外的讓他發現了漂浮到這裡的屍體。
——於是,跑操回來的封白掀開帳子就直直對上滿地的屍體,和坐在屍體中央悠閒喝水的宮野。
封白抿緊薄唇喚了聲“小叔”,注意力就集中到屍體身上,一眼認出除了兩架白骨,地上都是他的兵。
眼眶紅的駭人,深深彎下腰去。
使人喚來副團政委等人,一起為兄弟們入殮。
等到終於忙完,兄弟們都被妥善安置,他才斂起悲傷對同樣直起身的宮野問:
“小叔來處理那隻異端嗎?怎麼樣了?”
以封家勢力,知曉組織擁有一支能人異士組成的特殊部門,專門處理普通人解決不了的超自然事件。
水下那隻巨龜還是他率先發現上報,消息遞交上去,他就知道小叔該來了,一年沒揍他,估摸拳頭都癢癢了。
他壓低聲音用一副商量的口吻詢問:“這次能不能彆打臉?我還在執行任務。”
他與小叔同歲,四歲那年因著他的恐懼引來敵軍,小叔被帶走,奶奶在他麵前被日軍開膛破肚。
他因日軍的大力一腳和極度的恐懼,暫時陷入假死,等他蘇醒,奶奶一息尚存,用儘最後的力氣讓他去找爺爺營救小叔。
四歲的他記憶不甚清楚,隻記得奶奶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地下室充滿刺目地紅色,那是他親人的性命。
可年僅四歲的他去哪裡找爺爺?隻會抱著奶奶的屍體一個勁的哭,等到援軍到來,時間已經過去了兩日。
小叔也在茫茫人海中徹底失去了蹤跡。
家裡沒人怪他,隻有父親待他比待手底下的兵還要嚴苛,直至長大一些,他才知道自己身上背負著兩條至親之人的性命。
於是不用父親督促,他訓練的更加刻苦。
每到除夕或重大節日,家中親人齊聚,氣氛總是沉默又窒息,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十歲小叔回來那年。
爺爺放權於父親,終日陪著小叔的他臉上慢慢有了笑容。
回憶至此,熟悉的疼痛感傳來,腰腹狠狠挨了一腳,他身體倒飛,宮野如鬼魅的身影緊隨而來。
膝蓋頂腰窩,爆踹,360度旋轉騰空頂腰窩……
等身形終於落地,他口中傳出一聲悶哼,下巴被人掐住,眼前是宮野那張極速放大的臉。
神情稱不上愉悅,語氣卻含著一絲莫名:“哭啊!你不是最愛哭,怎麼不哭呢?”
封白:……
這就是他小叔的變態之處,每次見麵不僅要打他,還要把他打哭。
不哭?他可以一直打,打到哭為止。
“小叔!能不能……呃!”
話說一半,腹部傳來的劇痛讓他把話咽回肚子裡。
咬了咬牙,在心裡做了無數次建設,最後在宮野似笑非笑的目光注視下,哇的一聲哭出來!
“嗚嗚嗚!小叔我錯了,以後不敢了!”
見他哭了,且是那種咧開大嘴嗷嗷的哭,宮野終於鬆開手隨意拉了張椅子坐。
“錯哪了?”
封白哭聲一滯,這就是他小叔更變態的地方,每次打他都會有至少一個正當的理由,且,必須讓他說出來並進行改正。
他他媽真不知道自己錯哪了啊!
宮野看夠了侄子的蠢樣兒,好心提醒了一句:
“聽說,你在團裡造謠生事,到處說一位女同誌是敵特的壞話?”
看到封白睜大一雙哭腫的眼睛,裡麵儘是茫然和委屈,他知道自己這理由找對了。
老師說不能無緣無故打人,出手必須是有正當理由下,否則就是犯法,會被抓起來關小黑屋。
他不喜歡小黑屋,遂每次打侄子前,都會找好一個他需要挨打的理由。
“我沒有!沒有到處宣揚。”封白聲音染滿悲憤。
宮野嗤笑,“阮現現,女,18歲,大院裡公認的好孩子,自幼受嚴研究員教養,學習成績年級第一。
成長環境複雜,卻保有一顆赤子之心。
你爺爺都讚許有加的人,到你這變成了敵特?”
他看著封白這副表情實在礙眼,梆梆又給了兩拳。
“知道漢奸是怎麼來的嗎?除了天生的壞種,都是被你這樣的人寒了心,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