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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祠排序,講究天地君親師。
無論什麼人給自家設立宗祠,一定是按照天地在前。
但是這座宗祠之中一沒有天地,二沒有至親牌位,宗祠之中隻擺著一張碩大的香案,而這香案之上既無排位也無香爐供奉,隻有一尊長相極為猙獰恐怖的惡鬼雕塑。
這隻惡鬼雕塑頭大身小,體態侏儒,碩大的手臂幾乎如同腰肢一般,腦袋上長有三隻眼睛,額頭之上的一隻獨眼,如同蛇的眼睛。
除此之外,這惡鬼粗壯的手臂之上,似乎有許多人臉。
張浩辨認了許久,也隻能依稀辨認出一個特點,這些人類,都有相似的遺傳特征。
張浩之所以能辨認出這一點,純是因為這些麵孔的眼睛過於古怪。
一般人的眼睛,即便再大也不會如同魚泡一般,但這些麵孔的眼睛卻如同畸形兒的魚眼泡,兩隻大眼幾乎占據了麵部五分之一的區域。
大眼睛在一般人的審美觀念中,被譽為炯炯有神和漂亮,但凡事都講究一個適度。
眼鏡一旦超過了某個極限,非但不會讓人感覺到美感,反倒會讓人有一種混身不自覺的惡心感。
張浩收回目光,再看向香案上的惡鬼雕像,心中忽然冒出了一個古怪的念頭。
眼前的這座惡鬼雕塑,難道並不是惡鬼,而本就是這隻家族的祖先?
這本就是一個畸形麵容的家族,他們祖祖輩輩都傳承著異於常人的恐怖麵容。
張浩從沒有往這個方麵想過,但此時順著想法推理下去,卻覺得越發的合理。
天地君親師也好,道家傳承也罷,都是這塊大地上祖祖輩輩的文化熏陶,根深蒂固在每一個人的觀念之中。
即便再叛逆的人,也不會在這方麵彰顯特殊,因為完全沒有必要在這方麵較勁。
天地二字涵蓋所有,誰會拒絕自己是這方天地中的?
人可以討厭自己的父母,卻一定不會否認自己是天地間的一員。
此前,他懷疑這座莊園之主背經離道,叛逆不遜,隻不過是陷入了一種思維誤區,覺得畸形麵貌之子,不可能擁有如此豪奢的家族和莊園。
但現實卻並非如此。
“或許正是因為麵貌如此可憎,所以才選擇這遠離城市的藏龍村修建家族,也或許正是因此,所以才把自家宗祠擺在這無人問津的角落之中,以防備普通人來此時受到驚嚇。”
張浩心中默默想著,眼中忍不住閃過了一絲柔光。
若按這種想法去思考,得到的結論幾乎完全相反。
此地主人,並不是凶神惡煞之輩,反倒是一個難得的慈悲之人,僅僅隻是因為擔心過路之人被嚇壞,便主動將自家從此擺在角落之處,這等慈悲心腸,放眼天地間何其少有。
也或許隻有這種心腸之人,才能夠得到道門正統的傳承。
惡鬼雕塑的樣貌問題解決了,但是手臂上的印記,卻又讓張浩陷入了困境之中。
這些人臉印記,顯然不是用來記錄某種傳承,而是一種身體特征。
這個身患畸形血脈的家族,血脈中一定有某種詛咒,詛咒祖祖輩輩折磨他們,讓這些後代苦不堪言。
張浩心中猛然閃過一個想法。
如果每一代傳人的手臂上,都有這種印記,這一代的傳人在哪裡?
長相如此畸形的家族之人,想來即便想融入現實社會也很難。
而整座村莊又空無一人,莊園之中隻有看門老者。
老者雖然死了,但是張浩過來之時,卻並沒有檢查對方的手臂。
當時的老者麵容枯朽,半張麵孔上都是褶皺,因為過於老邁,麵部的肌肉已經大量萎縮,隻剩下了皮包骨頭,即便年輕時有所畸形特征,老年之時也已經看不清楚了。
等晚飯之時,或許可以去檢查一下老者的屍體。
如果老者的身上也有這頂特征,就說明對方也是莊園的血脈。
張浩心中記住此事,再次搜尋宗祠的東西。
宗祠之中,除了香案之外,還有兩個書架。
書架的抽屜早已腐爛不堪,塵埃落在書架之上,絕大部分東西都已經腐朽,但是卻有兩個東西依舊完好。
其中一個,乃是羊皮古卷。
另外一個則更加奇怪,竟然是一個紅皮葫蘆。
葫蘆表麵被用紅漆刷過,紅漆正是用來刷朱門的紅色顏料,其材料十分常見,帶著一股廉價的刺鼻味道。
羊皮古卷年代久遠,張浩將其展開,僅僅看了兩眼,心中便不由得一驚。
這羊皮古卷之中,竟然記載著一幅墓道的修建示意圖。
古墓的修建乃是密中之密,絕不可能留有殘本。
要知道,主人家修建完密道之後,一定會將其全部焚毀,絕不可能將此物留在後人,哪怕是自家子嗣,也不可能知曉內中詳情。
墓穴就是用來埋葬死人的,即便放了財寶,也隻是用來給自己死後享用,豈能把墓道機關圖留給後人,這豈不是在慫恿後代挖墳盜墓,打擾自己的死後世界?
即便再大度之人,也不可能把自己的死後之地,讓出給他人。
更何況,對方將這羊皮古卷放在此處,得到此物的人未必是自家子嗣,萬一被外人所得,豈不是更加倒黴?
張浩心中猜測,這幅羊皮古卷,或許並非這家莊園的後人所留。
當然也有另外一種解釋。
這座莊園選在此處建造,本就是為了挖掘羊皮古鎮中的古墓,隻不過因為種種原因未能成行,所以才把羊皮古卷供奉於宗祠之內,讓後代族人完成此事。
至於紅漆葫蘆,張浩沒有找到任何線索,隻是在打開葫蘆之時,發現此物雖然像是一個葫蘆,但卻是一個構思巧妙的保險箱。
葫蘆表皮之下,被用一種詭異的機關術所封印,在缺少了對應鑰匙之下,如果強行破壞,極有可能損壞內中之物。
張浩輕輕晃動之時,明顯感覺到葫蘆之中另有他物,但是擔心破壞內中之物,所以也不敢強行毀掉葫蘆。
張浩將這兩樣東西全部收好,又檢索了一遍,發現物中再沒有其他值得關注的東西後,這才不慌不忙的走出了宗祠。
院子之中,飄蕩著一股肉香之味。
“先生,飯已經做好了,您在什麼地方?”
前院之中,傳來了老六呼喊的聲音。
張浩抬頭看了看天色,眼中閃過了一絲意外之色,他沒有想到隻不過是探索了一遍莊園,竟然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黃昏。
這座莊園的確很大,張浩的速度不慢,卻依舊花費了幾個鐘頭,才將莊園完整的逛了一圈。
如果是一個普通人,恐怕在沒有指引的情況下,花費兩三天時間,也未必能探索完此地。
若是趕上一個方向感差的人,如果無法爬到房簷之上俯視,甚至有可能被困死在此地。
修建一座如此複雜的莊園,所耗費的人力物力,恐怕不是一代人能完成。
“先生,你去什麼地方了?”
見張浩走回來,老六急忙走上前來,一臉討好的看著張浩。
張浩淡淡的撇了他一眼,說道
“我去什麼地方,還用和你說明嗎?”
老六連連擺手,知道不小心說錯了話,也不敢過多解釋,隻好端來一碗肉湯,隨後又悄悄的打出一個袋子,裡麵赫然放著一個烤好的兔子。
“先生你快點吃,彆讓其他人看見,不然老大又會怪我給您加餐了。”
盜墓小隊的糧食不多,又因為拖延了兩天的行程,導致所帶的糧食更加捉襟見肘,老六如果不去打野,就隻有幾塊乾巴的肉乾和饅頭啃。
兔子肉不稀奇,放在外麵就算白給人吃,也未必能獲得幾分感謝,但放在這深山老林的地方,卻顯得尤為珍貴。
張浩微微一愣,若有深意的看了老六爺,接過了他手中的兔子肉。
“我吃你一塊肉,不白吃,如果此行有危險,憑這口兔子肉,我可以救你一命。”
張浩淡淡的說道。
他腹中並不饑餓,但老六烤肉的手藝的確不錯,香飄四溢,柔嫩多汁,一口咬下去,酥脆的同時卻並不焦糊,反倒滋味十足。
張浩不是喜好肉食之人,卻依舊忍不住感慨一聲。
“這隻兔子烤的不錯。”
老六嘿嘿一笑,滿臉的得意之色。
“先生,彆的手藝不敢說,唯獨這烤肉一道,我頗有心得!
我這半輩子,也就在吃上不曾受了虧欠。”
他這一輩子做事無成,也沒能成家,既對不起祖先,也對不起父輩,卻唯獨對得起一張嘴。
有些人一輩子戰戰兢兢,卑微慣了,一旦被人誇上兩句,就會覺得自己飄上天。
張浩沒好氣的瞪了老劉一眼。
這廝太沉不住氣,也就隻能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小愛好上發揮發揮特長,但凡有點大事,張浩根本不敢把任務交給他。
盜墓小隊的糧食並不多,除了一碗熱湯之外,就隻有一點乾把糧食。
張浩弄到了幾塊兔子肉,但也僅僅隻能打打牙祭,吃到脹肚是不可能,但好歹也算營養充分。
而其他人吃完飯之後,很快就各自找地方睡覺去了。
直到此時,張浩才注意到另外一件事,回頭看向老六,問道
“你家老大一直沒出來?”
聽聞此言,老六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點了點頭。
“老大回房之後就鎖了門,說沒有要緊事,不準打擾他,他如果餓了肯定會出來吃的,先生您就彆操心了。”
老大不是死人,如果渴了餓了自然會出來,他如果強行打擾,反倒有可坑被打罵一通,所以老六也樂得不去伺候老大。
老六心裡有怨氣,自然不願意多提老大,但張浩卻不得不留個心眼。
他將這些盜墓賊引來,目的隻有一個,吊出這座莊園背後的詭異之處。
老大自進入莊園之後,就一直不曾現身,莫非他已經遭遇了不測?
張浩心中微微一動,忍不住走到門前,剛要推門,卻聽到裡麵傳來了打呼之聲。
張浩放開感知,通過地脈之氣確認了一下,無奈的搖了搖頭。
看來是他想多了。
對方正在床上呼呼大睡。
這位老大倒是會享受,自己睡在暖和的屋裡,讓他人在外麵受凍。
這一路辛勞,連老大都承受不住,更不要說其他人。
張浩轉身重新回到門外,發現老者的屍體已經被人挪到了院外。
大門處的血跡,已經被人用土掩埋,但空氣之中,仍舊殘存著一絲血氣的味道。
張浩走到老者屍體身旁,仔細的檢查了一番,發現老者的身上,果然也有一個類似的印記。
老者這一脈的人,身上似乎都有人臉印記,這個人臉印記,仿佛是胎記一般,伴隨他們一生。
老者年紀不小,至少已經七八十歲。
這個年紀的人,即便沒有遭遇不測,也已經快要步入天年。
“雖然慘遭橫死,但至少死的沒有痛苦。”
張浩無奈的歎了一口氣,轉身想要離去。
就在這時,一陣微風吹過,老者微微閉著的眼皮,忽然顫抖了一下。
張浩猛然停下腳步,盯著老者,手中出現了一絲地脈之氣。
火焰巨劍,凝聚於手掌之中,隻要老者的屍體有一絲異動,他就會立刻催動佛門神通,將此人屍體滅殺無形!
他固然同情老者,但是卻絕不想讓對方屍變成為僵屍。
或許隻是錯覺?
老者的屍體沒有再出現異動。
地脈之氣盤踞在老者的身邊,但是卻非常淡薄,僅僅憑借著一絲地脈之氣,根本不可能出現任何異變。
張浩深深看了一眼老者的屍體,重新走進莊園之中。
夜色逐漸降臨。
因為一路太過疲憊,盜墓賊們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當一輪月光照射在莊園之中時,臥室中的張浩忽然睜開了雙眼,嘴角劃過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他就知道,老者果然有問題。
張浩走出房間,望向天空之上。
隻見漆黑的夜色之中,月光之下,漂浮著一個早已死去的人。
老者!
對方雙眼怒瞪,仿佛一個報仇的惡鬼一般,正死死盯著老大的房間。(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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