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孟明萱去臨大的時候,嚴漠九當下就生出一股抓孟明萱回來的衝動。
可人都帶齊了,他又遲遲沒下令出發,隻靠在門口一根煙接一根煙地抽。
他和孟明萱之間,選擇權從來都不在他手上。
無論他對外人有多心狠手辣,卻獨獨不能把這些狠辣用在孟明萱身上。
他欠孟家太多,而孟家,就剩孟明萱一個人了。
所以腦海裡上演過無數次的‘關起來’,‘打斷腿’,也終究隻是想想而已。
他根本不舍得真這麼對她。
一直到了吃晚飯的點,他才終於掏出手機,站在一堆煙蒂中,撥通了徐立的電話。
他泰然自若地問徐立,接到孟明萱了沒有,回不回彆墅吃晚飯。
結果徐立說,接到了,正在回來的路上。
他緊繃了幾個小時的心弦,愉悅地鬆開。
他的小玫瑰,還願意回家。
此刻,小玫瑰在他懷中,緊緊抱著他,破碎地喊他九哥。
“嗯。”他緩緩收緊雙臂,幾乎以嵌入骨血的力道,將她抱緊,“哥哥在呢。”
孟明萱卻沒再說話。
能說什麼呢?
重生的是她。
她九哥又沒有重生。
就算她問九哥,九哥也不知道前世那些真相。
無論呂慧是誰請來的,無論殷霆婚後那樣對她,是不是另有隱情。
九哥都沒辦法回答她。
於是,孟明萱漸漸平複下來,低低地說:“九哥,我見到殷霆了,我忍不住拆穿了他接近我的目的,可他卻說……”
孟明萱頓了一下,再開口,嗓音有點發澀。
“他說,他是嚴伯伯的兒子。”
嚴漠九這回倒真是怔了一下。
“他說,因為嚴伯母、我、還有九哥,嚴伯伯就不要他們母子了。我們在享受嚴伯伯的如山父愛時,他和他母親在瘋人院被人摁在地上欺辱。”
孟明萱無法想象那種經曆,她雖然很小就父母雙亡,但有嚴家人護著,沒受過欺負。
前世她受過最大的傷害,就是來自殷霆的冷暴力。
還有終結前世的那場死亡車禍。
“假的。”嚴漠九很快回應了她。
“啊?”孟明萱從他懷裡鑽出來,仰頭驚訝地看著他。
嚴漠九鬆開一隻手,用手指撥開她在他懷裡蹭得淩亂的劉海。
而後,嗓音冷沉:“如果他真是爸的兒子,那他應該跟我同歲。”
“可他是在瘋人院出生的,沒有出生證明,會不會當年他被他外公接出來時,就改了年紀呢?”孟明萱假設道。
“有什麼必要改?”嚴漠九反問。
也是。
孟明萱想不出殷霆的外公,把殷霆改小三歲的理由。
“這件事,我會查清楚,你不用操心。”
嚴漠九說著,蹲下來。
他握住她的腳踝,往上抬了抬,替她穿上拖鞋。
這一次,孟明萱沒再下意識縮腳。
……
聶子煬和封亦霖走進辦公室時,看見嚴漠九高大的身影矗立在落地窗前。
一動不動。
仿佛下麵的車水馬龍有多麼吸引人似的。
昨晚半夜,唐老爺子心臟病發,住進了醫院。
所以,唐鈞先回京都去了。
“九哥。”
“九哥。”
聶子煬關上門,和封亦霖一前一後地出聲。
嚴漠九沒轉身,兩人對視一眼,隻好走到落地窗前,陪嚴漠九一起看下麵的風景。
“給你們三天時間,查清楚殷霆的真正身世。”
嚴漠九手指夾著煙,但沒點燃。
“九哥,要不你還是賜我一丈紅吧。”聶子煬苦著臉。
三天時間?
他們查了三年,都沒查到殷霆的身世有什麼不對的。
父親早早病逝,寡母在殷霆高考那年也撒手人寰了,殷霆就是個靠政府救濟長大的孤兒。
街坊鄰居都能證明。
封亦霖比聶子煬敏銳,猜到一些:“九哥,是不是有什麼新線索了?”
嚴漠九轉過身,背脊散漫地靠在落地窗前。
那根香煙,在他修長手指上轉動。
“殷霆告訴明萱,他是我爸不要的兒子。”
“……”
聶子煬和封亦霖都清楚,嚴漠九不會認京都那個渣爹。
所以嚴漠九說的爸,就是嚴世成。
殷霆,是嚴世成的兒子?
還是被嚴世成拋棄的?
“這就是殷霆處心積慮接近大小姐的原因,他不但恨九哥,連大小姐也一並恨上了。”封亦霖語氣毫無溫度。
拋棄殷霆的,固然是嚴世成。
但九哥和大小姐,是既得利益者。
殷霆沒得到的父愛,九哥和大小姐都得到了。
“真的假的?這麼狗血?”聶子煬多少有點吃驚,“要是真的,九哥打算怎麼辦?”
九哥是嚴世成養大的。
他們雖然沒見過嚴世成,但很清楚九哥能有現在的權勢財富,都是嚴世成一手栽培。
九哥不可能對嚴世成的兒子怎麼樣。
但如果殷霆非要跟九哥還有大小姐作對呢?
“是真的再說。”嚴漠九將香煙裝回盒子裡。
聶子煬看見,盒子裡的香煙,一根沒少。
他突發奇想——九哥不會戒煙了吧?
不可能的。
九哥是個煙囪。
都快成香煙的代言人了。
“明萱說,殷霆的母親在精神病院,殷霆也是在精神病院出生的。”嚴漠九看向封亦霖。
封亦霖眼中滑過一道暗芒。
有這兩條線索,三天時間都算給多了。
“好,九哥,我這就去查。”
聶子煬和封亦霖走後,嚴漠九拿出手機瞄了一眼。
某人的微信頭像靜悄悄的。
他留的便簽,沒看到?
嚴漠九回想起女孩早晨熟睡狀態下,紅撲撲的臉蛋,唇角若有似無輕勾了一下。
那邊像是心有靈犀似的,‘正在輸入中’浮現在對話框上麵。
嚴漠九就盯著那行字,像石化了一樣。
好一會兒,新消息躍入眼簾。
【九哥,我做噩夢了。】
嚴漠九忽然就很想回家。
想抱抱做噩夢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