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寂靜,隻有那皮鞋踩在木地板上的腳步聲,不緊不慢,如鐘擺一般敲擊在每個人心頭。
眾人齊齊屏著呼吸,循聲望去。
很快,一道高大頎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男人逆光而來,一身手工定製的西服剪裁修身,寬肩窄腰長腿,身材好到爆,更彆提那張令人神魂顛倒的臉,叫人根本移不開視線。
就連薑晚的目光也在男人的腰腹處停留了一瞬,然後才移開。
“裴總。”
“裴總好。”
三三兩兩的問好聲響起。
裴燼的視線略過所有人,定定落在薑晚身上,然後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聲。
所有人脖子一縮,隔著老遠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涼薄的冷意,那揮之不去的壓迫感瞬間就填滿了整個後台。
唯有薑晚聽懂了那弦外之音。
四個字:自求多福。
他不會幫她的。
本來也沒指望要你幫,薑晚想。
兩人之間這無聲的暗流湧動,全都包裹在衣妝楚楚之下,任誰也不會知道,幾天前,兩人耳鬢廝磨那荒唐一場。
薑晚神情自若,率先轉過臉,裝不認識。
跟著裴燼一起進來的還有黎園的班主。
見到這場麵,班主氣了個仰倒,訓斥道,“都鬨什麼呢,還不趕緊乾活去?一會兒就要上台了知不知道?”
眾人迅速散開,假裝忙得飛起。
夏彤走上前,用隻有彼此能聽見的音量,對著薑晚道,“裴總來了,他是站在我這邊的,你信嗎?”
信。
怎麼不信呢。
整個黎園上下誰不知道,給夏彤撐腰的人,是裴燼。
薑晚垂著眼,聽著夏彤撒嬌告狀。
“裴總,今天本該我登台!這個鳩占鵲巢的花瓶,有什麼資格站在這兒?把她趕出去吧,好不好?”
裴燼無動於衷。
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停留的意思,一副漫不經心的姿態。
直到聽見花瓶兩個字,他才掀起眼皮懶洋洋地看了薑晚一眼,似乎在鑒定這個詞的含金量。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一朵花,他嘴角無聲地勾了勾,這才輕描淡寫地開口,“黎園的事情,我不管。”
黎園隻是裴家名下最不起眼的一個小產業,說產業其實都算不上,一處熱鬨而已。
裴燼經常來,但他幾乎不插手黎園的管理,一切都由班主安排。
更何況,他雖然答應了薑晚的條件讓她來黎園演出,但她能不能在這裡站穩腳跟,會不會被其他人打壓,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沒得到想要的回答,夏彤咬咬唇,有些不甘心。
被推出來的班主頭都大了。
隻能觀察著裴燼的臉色,像以往維護夏彤那樣,班主清清嗓子,說道,“今晚的戲,還是夏彤上!”
夏彤得意極了,一把擠開薑晚,坐在了化妝鏡前,然後招來其他人前呼後擁地給她上妝。
薑晚被擠到一邊。
然後就聽見耳後傳來一聲低沉沉的笑,那極其富有磁性的嗓音一個字一個字往她耳朵裡鑽。
“你要是求我,我可以考慮一下。”
裴燼的氣息幾乎將薑晚包圍。
那親密如同情人間的呢喃,讓人一瞬間回想起那個雷雨交加的晚上,比現在更加緊密的相貼。
耳鬢廝磨。
那些失控的,燃燒的,洶湧的畫麵。
裴燼的視線落在薑晚那截纖細雪白的後頸上,少女肌膚如玉如瓷,幾乎碰一下就紅。
到現在,都還有一個印記。
那是他的吻痕。
裴燼的眸光深了深。
薑晚卻像是有所感應,在裴燼的手指剛要落下的那一刻,她迅速躲開。
幸好沒人往這邊看。
“裴總,我不喜歡求人。”
薑晚輕輕一笑,用同樣高高在上的語氣回道,“我更喜歡……彆人來求我。”
話音剛落,就有烏泱泱一群人抱著大大小小的花籃進來。
有的花籃比人還要高,三兩下將所有空間全部占據,空氣中全都是那馥鬱的花香。
不止後台,整個院子裡全都是!
每一個花籃上,都寫有薑晚的名字!
這是黎園班主額外定的小規矩,當有人點角兒的時候,包下全場的花,那麼被點的這個角兒,就會被指定上場!
當然,花也隻能從黎園買,價格非常昂貴,因此送花的不少,包全場的花來點角兒的不多。
而被指定上場的角兒,是薑晚!
這樣的牌麵,黎園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陣勢這麼大,所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天呐,好多花!”
“這花賣上萬塊錢一捧啊,這麼多,至少要六位數吧?!”
“點的是薑晚上台哎!快看下麵的字,這個送花金主是誰?季……是季三少!”
一擲千金,這確實是季耀能做出來的事兒。
“是該恭喜你,得償所願。”
裴燼收起手,神色淡淡,但聽在薑晚耳朵裡,這話有些……陰陽怪氣。
薑晚詫異地看過去,卻見裴燼已經轉身走了。
那邊,化妝化到一半的夏彤嫉妒的眼睛都紅了!
她捏緊了手,冷笑道,“都看見了吧,我們這新人可不簡單啊,才上台一次就把季三少迷得暈頭轉向!”
“薑晚,”夏彤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高聲喊道,“昨晚是季三少送你回家的吧,你們睡了幾次啊?”
這話一出口,周圍很多人看薑晚的眼神都不對了。
就連裴燼的腳步也微微一滯,眼底掠過幾分嘲諷的冷意。
男人沒有停留,修長挺拔的身影沒入夜色中,隻隱約能看見他那冰冷的唇角。
處於漩渦中心的薑晚收回視線。
她嘴角帶笑,依舊溫溫柔柔,可每一句字都有著刀鋒般的淩厲:
“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你誹謗我,最好向我道歉,態度真誠一點。”
“否則你昨晚推我落水,我可以告你故意殺人的!”
薑晚落水的這件事並沒有傳開,但黎園這麼大,人多嘴雜,並非沒有人知道這消息。
夏彤臉色一變,反駁道,“你、你血口噴人!我什麼時候推你入水了?”
薑晚搖搖頭,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她,“你不會以為,監控這種東西都是擺設吧?蠢貨。”
最後兩個字是氣音,隻有彼此聽得見。
夏彤氣炸了!
可周圍的同事沒有一個人幫她!
脾氣大有爭執是一回事,但跋扈到想要殺人,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夏彤咬著牙,擔心監控真的拍到了她推薑晚的畫麵!
這種事可大可小,萬一薑晚抓著這點不放,她豈不是要白白背上汙點?
夏彤驚疑不定之下,最終還是退了一步,“我、我不是故意的,隻是不小心。對不起……行了嗎?”
薑晚搖頭,“不夠哦,聽不到你的誠意呢。”
“對!不!起!”
夏彤大吼道,“我不該胡說八道,也不該誹謗你,這下夠誠意了嗎?”
“勉勉強強吧,哎。”薑晚無奈一攤手,“誰讓我人好呢。”
“……”
夏彤差點氣吐血!
“走著瞧!”
她瞪了薑晚一眼,推開旁邊那擠都擠不下的花籃,怒而離去。
這一出鬨完,所有人都沒有心思再閒談,各自忙著手裡的事情直到開場。
薑晚發揮穩定,絲毫不受外界乾擾,隻要一上台,那戲腔一出,再加上她那驚豔至極的扮相,牢牢抓人眼球!
季耀在台下看得極為入迷。
他根本不懂戲,隻知道台上那唱戲的人,一顰一笑都牽動他的心神!
季耀自己也覺得奇怪,按理來說他見過的美人也不少,第一眼再驚豔,多看幾眼也就那麼回事。
但薑晚不同。
她身上有一種天然的神秘感。
越是接近,越是欲罷不能!
這種特質,獨一無二!
等戲一落幕,季耀就迫不及待去了後台邀功,大概的意思是,這些花都是他送來給薑晚撐場麵的,開不開心?感不感動?
這下可以接他的房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