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六手裡的孩子從出來到現在一直耷拉著腦袋靠在馬六胸前,沒有一點聲響,連他爸爸叫他都沒反應。
眾人心中一顫,秦熠已經沉聲吩咐道:“按他說的去做!”
看到那名公安依言照辦,馬六緊了緊手中的槍,狠厲地道:
“都朝後退十米!我馬六隻圖自由,不圖人命,你們規規矩矩的,我不會動這小子,否則就難說了。”
說著幾人朝那輛車挪去,挪到車前。
馬六不放心,又讓張奎先看了油表,又檢查了現金和食物,確定都是按他吩咐辦的。
這才說道:“車開二十裡後我會把這小子放到路邊,在這之前你們不要費那些花花心思,否則我們就同歸於儘!誰也落不著好!”
眾人在秦熠的手勢下紛紛後退,馬六將大拇指上的那個環舉在胸前,然後才用槍指著蘇桐,讓她抱著孩子先上車後座。
蘇桐抱過那孩子時,孩子已是深度昏迷狀態,還能明顯感覺到發著高燒。
她上車後悄悄給孩子把了個脈,發現這孩子身體機能下降得厲害,有多處感染的跡象,再捱下去怕是真有生命危險了。
馬六等著張奎上了駕駛室後,才後退著上了車後座。
張奎正要踩油門,馬六卻突然出聲:“等一下!”
馬六向來疑心重,這會兒坐到車裡才意識到,張奎受了傷,血流了不少,單臂能勉強開車就不錯了,根本無法顧及到後座。
自己身體已經快支撐不住,脅持個生病的孩子沒問題,但是車裡現在還有個女人……
這女人雖然看起來弱不禁風半死不活的,但她出現的時機太巧合了,不得不讓他懷疑,萬一是警方故意安排的……
馬六眯了眯眼,人質有一個就行了,多了反而有風險。
想到此,馬六推開車門,對著蘇桐道:“滾下去!”
說完一把就把孩子奪回來,然後飛起一腳就把蘇桐踹下了車。
馬六迅速關上車門,然後隔著車窗對準倒在地上的蘇桐就準備開槍,心道管她是真是假,先結果了再說。
秦熠看出馬六意圖,舉著槍大步上前厲聲道:
“住手!不要濫殺無辜罪上加罪!你敢開槍我就敢開槍!不信就試試!”
蘇桐本來被摔得七葷八素,扭頭一看,說話的是個穿特訓服的年輕人,持槍姿勢標準,眼神鋒利,神情凜然,讓她心中頓時一暖。
雖然這個時代還很落後,但公安同誌的正義感和職業素養卻絲毫不遜色。
馬六哼了一聲,將槍收了回去,又將那個拉環示意了一下,警告周邊的人不要輕舉妄動。
大聲吩咐道:“張奎!開車!”
“等一下!”
又有人喊出聲。
周圍明顯靜了一瞬,因為這一次,居然……是還倒在地上的蘇桐喊的。
她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踉蹌著走到車窗前,對馬六道:
“我來當人質,換那孩子下來吧!”
這句話一說出口,車裡車外的人都驚呆了!
一眾公安心中又怒又急,這個滿身滿臉都是血的女人剛才被兩個無賴欺負得命都隻剩半條,還差點被馬六一槍給了結了,明明自身難保,眼下這是什麼舉動?
一轉眼就要“挺身而出”?
她說換人質就換人質?
當這是玩過家家?
這不是主動往前送人頭嘛!對方一直拿孩子當“免死金牌”,怎麼可能聽她的話,搞不好一個人質又要變兩個,他們行動起來隻會更加掣肘。
秦熠也極為意外,一雙眸子緊緊鎖住蘇桐的背影,明顯偏小的舊棉襖棉褲還透著隱隱的血跡,發辮蓬亂的已經沒了形,和許多窮困窘迫的農村姑娘一樣,纖弱而狼狽,感覺風一吹就能把她吹倒……
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舉動……
她居然想要換那個孩子……
她想要做什麼……
馬六也愣了一瞬,往上扶了扶眼鏡,用槍戳了戳蘇桐的腦袋,冷笑道:
“還真是腦子摔傻了!給你留命都不曉得收!”
“那個孩子快不行了!需要趕緊送醫院!”蘇桐盯著他的眼睛。
馬六樂了,雖然眼前的情形不容許他太放鬆,但他還是不太控製得住自己的表情,他跟看傻子似地看了她一眼,朝周圍的公安吆喝了一句:
“喂!你們從哪裡找來的傻子,跑到老子麵前裝聖母!”
“他們隻有兩輛車,換我上去,就沒人能追上你了!”蘇桐臉色平靜,輕輕地道。
馬六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他隻思考了兩秒鐘,突然便迅速推門將蘇桐抓上車,在張奎踩下油門的同時,從另一邊將孩子丟了下來,動作快捷地出乎意料。
吉普車呼嘯而去,將一眾公安乾警遠遠地甩在後頭,在場眾人又一瞬間靜默。
“東東——”
孩子的父親柳時文最先反應過來,一個箭步衝了上去,將孩子緊緊抱在了懷裡。
彆人怎麼想的不清楚,蔣平路是被這一變故震驚到了,站在冷風中半天都合不攏嘴。
他以前是沒辦過什麼大案,但這幾日為找這個孩子大家夥兒沒日沒夜風餐露宿,民兵都不知道組織了多少批,又是排查又是搜捕,這可都是他親身經曆的。
又累又乏還不敢有絲毫懈怠,這孩子的身份可想而知不一般!人命關天的大事啊!
好不容易找到歹徒的蹤跡,不料對方身上還捆了炸彈,他都想不出這案子要怎麼辦下去了,結果不知從哪冒出來個滿臉是血的姑娘,兩句話就讓對方把孩子扔下來跑了……
就這麼把孩子扔下來跑了……
蔣平路平複了半天的心緒,才用手合上自己的下巴,一回頭,發現馬大明也張大了嘴巴愣在那裡,和自己同一個表情。
這下蔣平路心裡平衡了許多,不止自己一個人有這種感受嘛!
他拍了拍馬大明的肩膀正要說話,馬大明卻回過頭來一臉懵,“老蔣,我怎麼瞧著那姑娘像咱村的吳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