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江湖不隻有打打殺殺，還可以有人情世故。
魔帝言辭懇切，拿出了當年身為帶頭大哥時的本領，那是讓十位缺德到家的古帝霸主坐下來談判、邁出求同存異關鍵一步的能耐。
如果在後來，沒有發生集體送人頭的變故，或許很多事情就不一樣了。
可惜，沒有如果，十帝全滅。
今朝，魔帝重操舊業，嘗試著影響與乾擾三世銅棺的主人。
“轟！”
古今崩塌，有恐怖虛無大裂縫蔓延而來，擦拭世間一切種種，都在覆滅。
不過，當裂縫接近魔帝時卻短暫的凝滯了，那歲月悠悠，都在這一刻駐足。
兩束恐怖的眸光望來，與魔帝對視。
“我知道，你很痛苦，很煎熬，理想與現實的背道而馳，讓你的心靈在內耗，痛苦不堪，以至於最終悵然**。”魔帝說道。
“你想要的太多，又什麼都不想要，希望丟下一切，厭倦了人世。”
“這一切都是有因果的，雖然你我這般境界能葬下世間所有，重置原點，讀檔曆史，覆蓋記錄，都如一場遊戲……但是，遊戲可以讀檔，能欺騙世人，給一個看似圓滿的結局，卻欺騙不了我們自己。”
“那曾經每一個錯誤的選擇，被覆蓋的記錄，所傷害過的人，都如夢魘糾纏心靈……感情越充沛，以此支撐著衝擊更高境界，到最後，反噬也就越恐怖。”
“若是無情，倒是無妨……可惜，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你不會老，不會死，卻會因此而病，是心病。”
“得了病，就要治，不能諱疾忌醫……”
“或許在你看來，這是無解的病症，從而走上了自毀的道路。”
“但是在我看來卻不然。”
魔帝侃侃而談，“你所懊悔的，所愧疚的，那人與事，並非不可挽回。”
“隻是，你過不去自己心中的那道坎……”
“但，我們可以幫你。”
“無論是你心中的愧疚，還是那輪回的遺禍，犧牲的債務，我‘魔道圓夢中心’都可以幫你化解。”
“甚至，我們還可以更進一步，還你一個完美無瑕的內心，統一分裂的自我。”
“比如說，你的本意是好的，都是後來的人念錯了經……”
“你純淨，你無瑕，你崇高而偉大，本來不會病變，以至於身染惡疾。”
“這種心病，怎麼會發生在你的身上呢？”
“所以，一定是有歹人作祟，是祂，傳染了你，與你本身無關。”
魔帝絮絮叨叨，他抬手一指，便指向了一個正在大口咳血的生靈。
這尊生靈太慘了，那三世銅棺的主人一隻手壓下，就將祂打的不斷咳血，骨頭都崩斷了。
祂本就受了嚴重的外傷，隻是一口氣堅持著沒有倒下。
直到魔帝那無形的攻擊直戳祂肺管子，讓祂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你……”
高原意識成精的生靈怒目圓瞪，有你這樣的隊友嗎！
魔帝一臉坦蕩蕩，沒有半分慚愧的神色，無視了高原意識恨不得給他三刀六洞的眼神，“你本是一張白紙，隻是被人跨越時光所汙濁罷了。”
“……”
三世銅棺的主人，這一刻都沉默了，被魔帝的神奇腦回路所震撼，一時無言。
隻有那很微妙的眼神，像是想要掀開魔帝的頭蓋骨，看一看他的腦子究竟是怎麼長的，才會有這樣……倒反天罡的想法？
原本，是三世銅棺的主人坐化、**，燒成了骨灰，遺留下偉力，才成就了高原意識，造就了詭異不祥，後世的黑暗慘烈，祂難辭其咎，最起碼也得算一個監管不嚴的罪責。
但是，在魔帝嘴裡，情況變了。
魔帝顛倒因果，他倒果為因，說先有銅棺後有天，高原意識還在前！
三世銅棺的主人本沒有病，都是被人後天傳染的，正是高原意識！
雖然三世銅棺的主人埋葬史前，毀滅文明，但他仍然是一個大善人，已然將史前的債務清償乾淨……都是高原意識的錯，感染了他，才導致了後來的天翻地覆、屍山血海！
“當然，高原意識也是無心之失，也是受害者……”
或許是高原意識恨不得生吞活剝了魔帝的眼神，太過於有感染力，終於喚醒了魔帝的良心，讓這位古帝霸主話鋒一轉，“最初時，本沒有高原，沒有厄土，沒有詭異，沒有不祥……”
“有的，隻是葬坑，是魂河，是浮土，是地府，寄托了世人對死亡之後世界的遐想。”
“土葬者，相信萬古的沉澱，能孕育出新生的契機，於是有了葬坑。”
“火葬者，認為在烈火中能焚儘生前的因果與汙濁，讓魂魄得到大自在，大解脫。”
“還有人認為，有專屬於亡魂的歸宿，一條大河徜徉，奔騰不息，是為冥河。”
“亦有人深信，有輪回，有冥府，亡魂在其中駐足，對應陽壽，有著陰壽……”
“如此種種，是世人對生死的好奇與恐懼，彙聚演化……這本不算什麼，直到有一尊可怕的生靈，從一顆藍色的星辰中走出……”
“他演化葬坑，焚燒浮土，開辟魂河，建立地府，一己之力容納世人對死亡的猜想，最終走出了一條路，是為輪回路！”
魔帝在編織黑幕，顛覆既定的曆史，一尊淩駕史前當世的“罪魁禍首”在他口中緩緩成型。
這是一口史無前例的黑鍋，亦是潑天的富貴——魔帝勸說三世銅棺的主人，將輪回路的債務包裝轉移，債轉股，流通世間，選中一個幸運兒，去背負起其良心上的痛苦與負擔。
“此人，跨越古今，是絕世的大黑手。”
“是他，讓史前動蕩，輪回嵌入，以至於最終有輪回大禍生，影響到整個世間的存亡。”
魔帝慷慨激昂，“關鍵時刻，是道友你，挺身而出，身懷救世之念，與之浴血奮戰，終是將之擊退了！”
“隻是，大患留下，你不得不忍痛葬下自己所在的時代……可你心善，不忍見子民永寂，哪怕他們已經發生了畸變。”
“於是，你點化一道輪回身，永駐地獄，隻為在最苦最惡的永寂邊緣進行救贖。”
“你心懷期待，等待萬古歲月後的希望到來。”
“可惜……”魔帝語氣深沉，“你沒有等到那個蘊藏了拯救希望的時代到來，就先被感染了惡疾，被那絕世黑手所算計，他腐化了高原意識，跨越時光，影響到你的狀態……”
“萬般無奈下，道友慷慨赴死，寧可**寂滅，也不以詭異之身為禍世間。”
“萬古歲月後，恍惚間若輪回，一切種種，是過去，是現在，是未來……”
魔帝說到這，頓了頓，迎著那微妙怪異的兩束眸光，“道友，你看如何啊？”
“……”
三世銅棺的主人回以沉默。
這……實在太難評價。
但凡當點人，都沒有辦法琢磨出這樣缺德離譜的黑幕，來幫之脫罪、洗白。
隻要苦一個人，就能拯救世界，拯救自己……所以，是苦呢，還是不苦呢？
很久很久，才有一聲低沉的話音回蕩此世，“怎能如此！”
“我自己的罪，我自己的孽，怎能讓他人頂替、承受？”
“我有所為，有所不為！”
“魔！你是無法動搖我的！”
“我無此念，無此心！”
三世銅棺的主人頂著一張與荒一般無二的臉，口吐英雄言，有那種無敵的氣魄。
——哪怕獨自背負萬古罪孽，惡疾纏身，世人咒他、罵他、恨他，他也從不後悔，找人背罪、替死。
“……你們可不能害苦了我！”
祂如是道。
說罷，祂強勢出手，一寸寸紋路遍布古今未來，頌出無上言。
“經天，緯地，終結……”
轟隆！
無量光芒爆發，席卷萬物，終結了青史，葬下了天地，一切都在重演，毀滅與凋零。
無奈之下，三尊強者合力抗衡，在破敗中崛起，在寂滅中新生，進行終極的對抗。
“咦？”
有那麼一瞬，魔帝感覺到沛然無匹的壓力，但相較於此前三世銅棺主人的巔峰戰力，卻似乎減弱了太多。
不需要燃燒精血，不需要榨乾骨髓，也能勉強抗衡，不至於潰敗了。
“……”
魔帝的眼神頓時微妙了。
不過，他最終什麼都沒有說，深藏在心底。
……
“天帝葬坑。”
“魂河。”
“四極浮土。”
“古地府。”
四尊仿佛撐開了永恒未知的生靈各自呢喃，最後又化作了異口同聲，“曾經屬於我們的道果，終將歸來。”
“獻上高原的祭品，主持最隆重的祭禮，讓這個世間回響我們的道，我們的法！”
“魔帝，你還不現身嗎？還不來阻止我們嗎？”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你送來的禮物，我們便收下了……正好，有高原意識殘留權柄的厄土，才算是圓滿的祭品！”
無聲無息間，四尊霸主屹立四方，包圍了高原，讓此上無數詭異生靈都成了砧板上的魚肉。
這其中，最大的大魚當屬原始，作為一個快遞包裹，他寄來了高原意識小號留給他的祝福，那是一份權柄。
可惜，沒等他光耀古今呢，凝結魔胎的過程中就遭到了致命的偷襲，打斷了演變的過程，半死不活的栽倒在地，一同作為祭品。
他的存在，讓高原的獻祭更加有價值了。
不過也因此，讓四位古帝霸主心中遲疑，感到不安。
到了現在，魔帝還不出麵嗎？
難道真的會任由這潑天的富貴落到他們的頭上？
什麼時候，魔帝這麼好心過？
搞不清楚這其中的貓膩，讓四尊霸主很難安心，總覺得魔帝在哪個角落裡憋著壞。
“轟隆！”
一團又一團刺目的光芒浮現，曾經被“紅毛始祖”隻手遮天鎮壓的四大前哨再現，被四尊霸主輕易召喚出來。
這是他們無數年的心血結晶，隻是曾被人奪走一段短暫的時間，在其中摻入了點史前的雜質，不再能那麼得心應手。
但是，在沒有人阻礙的情況下，幾尊古帝霸主還是能自如調用的。
“我有一種不安的預感……”
玉皇輕語，“魔帝，真的不出來？”
“他來也好，不來也罷，我們選定的路，就算是死，也要走下去。”
大乘山王佛平靜道，垂眸一掃，“你們還不走？”
他看向紅毛七雄。
“……”
紅毛七雄無言，卻沒有一個選擇退避。
“既然你們不想活，我不介意成全你們。”
大乘山王佛幽幽道。
“動手吧，從此之後，高原當不複存在！”
說罷，有千絲萬縷的紋路交織永恒，定格當世，整個高原都凝滯了，唯有一座血腥祭壇變得恢宏無邊！
“殺！”
紅毛七雄長嘯，他們奮力一搏，有無上巨神隨之同步而動，要粉碎這無上的場域。
但是，四尊霸主齊聚，連帶著天帝葬坑、四極浮土、魂河、古地府……這壓力太恐怖了，難以撼動！
“帶不走所有族人，也要儘最大的力氣，送走核心！”
紅毛二祖咆哮，竭力去撕開一條通道，通往永恒未知地。
有一尊又一尊紅毛的生靈，被投入其中，不知逃向何方。
可惜，更多的是半路墜落，那通道被無上力場乾擾，太不穩定了。
想要逃出去，十不存一！
太多的詭異一族生靈，他們顫栗著倒下，一點又一點血光從體內溢出，落在厄土上，落在祭壇上，讓這座祭壇前所未有的震動！
從來未有，將三世銅棺主人骨灰力量影響的族群如此大量的送上祭壇！
“要出手嗎？”
永恒未知地中，一道修長的身影輕語，“高原，可是我看中的地方啊，就這樣被禍害了，豈不是暴殄天物？”
高原，與他的道路息息相關，此刻很難坐視其毀滅。
他猶豫著，想要出手，又按捺下來。
畢竟，當人們複盤“魔帝”的手段後，都感覺心驚肉跳，這尊存在不出來露個麵，大家很難安心！
此時此刻，似乎到了博弈耐心的時刻，坐視高原的獻祭，誰先坐不住，誰就輸！
無數強者，默默的注視，那高原在不斷的瓦解，如夢幻泡影般寸寸消散。
直到某一刻！
一顆黑太陽，橫空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