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就是不想好好學習!我養你這麼大容易嗎?你在外麵結交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你還有理了?”
“什麼抑鬱症不抑鬱症的,這都是醫院賺錢的手段,你就是看我跟你爸手裡攢下點錢難受!”
扶枝一邊火速翻看病人檔案一邊大步往病房走。
小葉在旁邊解釋:“這是昨晚送進來的病人,剛滿十八歲,自己半夜掛的急診要求住院,說有很強烈的自殺傾向。”
扶枝走進病房,是一個穿著樸素的中年女人,臉上溝溝壑壑很明顯,想必是吃了不少苦。
不過麵相很凶狠,此時掐著腰指著床上的人,語調一聲高過一聲。
“我告訴你,你今天趕緊給我出院,學校課程那麼緊密,你落下了怎麼補?”
而床上的女孩麵色蒼白,隻是淚流滿麵地看著她,像是一個隨時會碎掉的娃娃。
扶枝認識她,叫謝淑楠。
半個月前她坐診,也是這個小女孩自己來看的醫生,確診了重度抑鬱,扶枝給她開了很多藥。
而她的誘發病因……
就是來自窒息的家庭。
小葉小跑著過去,“病人家屬你先彆激動,這裡是病房你會吵到其他病人休息的。”
“有什麼事咱們靜下來再說。”
中年婦女掐著腰,臉上的憤怒未消減。
她目光帶著審判似的在扶枝臉上遊弋,語氣不滿,“你就是我們家小楠的主治醫生?”
扶枝點了點頭,語氣平和,“如果您對於治療有意見可以找我們醫護人員隨時溝通,不要對待病人情緒激動,不利於她的恢複。”
她眼睛一下瞪大,“你少在這裡危言聳聽,我閨女年年體檢沒問題,就沒聽說過抑鬱症會死人的,你們給她辦理住院安的什麼心?”
“年紀輕輕的,你會治什麼?淨賺黑心錢!”
小葉受不了女人這樣跋扈的態度,沒忍住想要回嗆,“抑鬱症沒你想的那麼簡單,何況我們……”
扶枝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手。
她記得謝淑楠,自然也記得謝淑楠的故事。
父母都是社會底層人員,一個送外賣,一個在大酒店洗盤子,他們把所有的寄托都放在了謝淑楠身上。
望女成鳳的過分殷切,讓他們無時無刻都在控製謝淑楠的生活,見不得謝淑楠手裡一分鐘不拿書,見不得謝淑楠成績下降一個名次,更見不得謝淑楠交友……
這些都變成了胸口巨大的石頭無時無刻壓著謝淑楠。
謝淑楠上次來掛號找她,是因為有男生來問她數學題的解法,兩人一邊走在放學的路上一邊探討,被女人看到後,當眾發了瘋。
不僅在校園門口大罵謝淑楠和那位男同學,第二天更是跑到學校去鬨。
中年婦女越說越起勁,恨不得現在就把謝淑楠從病床上拉走。
“你要是還有點良心,就彆在這裡做作了,趕緊回學校!”
謝淑楠拚命掙紮,強忍的情緒終於爆發,“我回去做什麼?你逼得我最好的朋友退學,讓我回去受人指指點點嗎?”
“你的任務是學習,不是交朋友!”
眼見女人情緒越發激動,扶枝隻能上前拉扯她的胳膊,“家屬您先跟我出來一下,這些問題我來跟您溝通。”
“現在病人情緒薄弱,受不了刺激的。”
小葉眼疾手快的也跟著扶枝將女人往外推,剩下的幾個小護士趕忙做到了床上去安撫謝淑楠情緒。
這邊鬨出的動靜太大,不僅隔壁病床的上的不數頭發了,就連周圍病房的人都圍在門口看。
中年女人不依不饒,在病房門口處猛然推了扶枝一把。
扶枝瘦弱的身子被她狠狠甩開,眼見就要跌落在地,千鈞一發之際,有人率先攬過扶枝的腰。
扶枝順勢落入一個清冽的懷抱。
這味道……
有些熟悉。
扶枝抬眼,對上沈羨庭深邃幽深的眼底。
他身後還浩浩蕩蕩的跟著一群人,院長、護士長還有幾名醫生包括師兄也在。
“能站住嗎?”
直到男人淡然開口,扶枝才後知後覺。
她從沈羨庭懷裡退出,方才不小心腳扭了一下,雖然嚴重,但也能感覺到絲絲麻麻的疼在流竄。
扶枝不吃痛,無意識的嬌氣擰眉,“謝謝。”
樊頌揚立馬走了過來,一臉擔憂,“小枝,你沒事吧?”
扶枝搖了搖頭。
不過她挽好的頭發卻在拉扯間鬆散了,一綹秀發垂落,貼在她臉頰一側。
樊頌揚抬手幫她彆在了耳後。
這細致的動作讓扶枝愣了一下,她後退了一步,不自在地攏了攏頭發。
抬眼間卻措不及防地又對上沈羨庭的目光。
有些諱莫如深。
樊頌揚便站在她身側,清俊的身子以一種護著扶枝的姿態看向女人。
那中年女人見外麵這麼多人,尤其是扶枝方才險些摔了,她自知理虧,生怕扶枝賴上。
“看我乾嘛?”
“是她非要靠近我的,跟我可沒關係!”
她雖然潑辣,卻沒見過什麼大場麵,麵對眼前一群氣質卓然的人沒有太大底氣去鬨,女人悻悻離開。
大人物來醫院參觀,結果卻鬨出這樣的笑話,院長臉上有些掛不住,訕笑著看向沈羨庭。
卻見沈羨庭不知為何,麵相有些冷。
院長更忐忑了,總不能財神爺第一次來醫院,就把人給得罪了吧?
他故作嚴肅地看向扶枝,“這是什麼情況?你怎麼能跟病人家屬起爭執。”
扶枝還沒說話,樊頌揚立馬擋在前麵,“院長,扶醫生是我們科室出了名的脾氣好負責任,這事肯定有隱情。”
科室主任也說:“是啊,小扶不是衝動做事的人,而且方才她確實是被人甩出去的那一個。”
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院長不是故意刁難扶枝,隻是當著大人物的麵,假模假樣的給方才的情景找個解釋罷了。
果然,院長陪著笑,“不好意思沈總,讓您見笑了。”
沈羨庭沒接他的話,反而將視線若有似無的落在了扶枝白大褂上麵的身份牌上。
“扶、枝。”
他緩慢咬字,一副第一次讀這倆字的模樣,明明是笑的,卻沒什麼溫度,“久仰大名。”
這敬詞在他嘴裡絕對是變了味的!
扶枝搞不清楚他要乾嘛,更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折煞自己。
她能感受到沈羨庭今天周遭的氣壓過分的低。
他目光直接地落在自己身上,扶枝感覺周圍空氣都變得稀薄了起來。
她隻能僵硬笑了笑,故作自然的伸出手,也奉承他,“沈總,您的蒞臨讓我們科室蓬蓽生輝。”
然而那隻手男人沒有回握。
院長能感受二人之間的暗波湧動。
他試探問道:“沈總認識我們扶醫生?”
沈羨庭眼眸微動,咬字緩慢而清晰的語調,很是耐人尋味。
“扶醫生,你來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