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登聞鼓(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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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寶珠敏銳地發現一抹視線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視線在周圍巡視一圈,結果在角落裡發現一臉惡毒的薑清音。

嘖!

倒是把這個天命女主忘記了。

薑寶珠現在也是硬氣起來了,於是毫不猶豫地回了一個鬼臉,差點把薑清音給氣死。

周見雪進門時就看見寶珠在對著某處做鬼臉,看見寶珠後周見雪連忙跑了過來。

“寶珠,出去這麼久你竟不跟本公主寫信,你到底有沒有放在我身上!”

周見雪見到寶珠十分激動,她生氣也是真的生氣。

薑寶珠出門一個多月,竟然一封信都沒有寄給她,害她和母妃想了許久,要不是母親不能提早來,否則是第一個來到大殿的人。

永安公主越想越氣,忍不住掐了掐寶珠的臉,最後皺著眉:“怎麼瘦了這麼多?”

寶珠無奈,她發現誰都喜歡捏她的臉。

她悄悄道:“蜀州條件艱苦,瘦了正常,我不是不跟你和姑姑寫信,隻是有時候忙起來倒頭就睡。”

實際上到了蜀州後薑寶珠成宿成宿的睡不著,但她沒告訴周見雪。

永安公主聽到寶珠這話,忽然正視起薑寶珠來,忽然道:“寶珠,本公主發現蜀州之行讓你變了不少。”

寶珠無奈:“人總是會成長的嘛,現在蜀州堤壩已經開始重新修建,王爺派遣了一位剛正不阿的戶部大人和手藝很好的工部大人留守蜀州,明年水汛到來之前一定能把堤壩修建好。”

薑寶珠說話頭頭是道,永安公主忍不住咂舌。

話說之間,嘉帝和薑蘭瑛走了過來。

薑蘭瑛一進來,目光就落到了寶珠身上,打量了許久後,薑蘭瑛微微鬆了一口氣,然後朝寶珠笑了笑。

寶珠回應了一個笑容後落座。

周見雪想念薑寶珠,和寶珠落座到同一處,以至於裴渡隻能自己坐一桌。

嘉帝開門見山,說了幾句場麵話後就開始封賞。

此行所有人都得到了賞賜。

裴渡的位置已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封無可封,嘉帝隻能肉疼地給了許多寶貝。

換做薑寶珠得樂死,隻有裴渡聽完始終冷著臉,知道的是參加宴會,不知道的還以為裴渡來奔喪的。

薑寶珠給裴渡使了個顏色,裴渡這才微微點頭,不卑不亢:“謝陛下。”

薑寶珠:“……”

好吧,不愧是將來要造反的大反派。

很快輪到賞賜薑寶珠了。

嘉帝看了一眼薑寶珠,正準備說話,薑寶珠卻在百官的麵前忽然站起身,隨後走到大殿之上,用不大熟練的動作跪在地上。

“陛下,臣婦要請一罪!”

一時間,所有人眼神中充滿了好奇和不解。

嘉帝臉色頓時不大好看,薑清音旁邊的周青霽心裡一慌。

一時間,整個大殿裡呈現一股莫名的氣氛,讓人呼吸都困難了幾分。

薑寶珠的視線落在嘉帝的龍袍上,擲地有聲地開口:“陛下,臣婦擅自斬殺蜀州三百父母官,請陛下恕罪。”

大殿裡瞬間鬨騰起來。

斬殺三百官的事他們都聽說了,但皇上麼有表態,他們隻知道事情肯定不會空穴來風,但也實在想不到薑寶珠竟然真的有這麼大的膽子。

斬殺三百官員,這簡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驚天之做。

薑寶珠到底怎麼敢的?

還有陛下……

有些大膽的官員悄咪咪地偷看嘉帝的麵色,果然發現嘉帝麵色不佳。

“薑寶珠,你……”

嘉帝正欲開口,一名內侍忽然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嘉帝本就煩,看見太監如此不成體統,皺著眉頭問:“慌慌張張的做什麼?”

太監身體匍匐在地上,喘著粗氣,尖細的聲音顫抖道:“陛下,宮門外有名女子登聞鼓,說要狀告……狀告太子殿下。”

轟!

群臣們全都齊刷刷地看向周青霽。

周青霽的麵色頓時蒼白起來,雙手捏著袍子更緊實了幾分。

薑清音沒搞清楚狀況,下意識越過沒有說話的嘉帝道:“胡鬨,一定是瘋女子,將她打死便好,何苦勞煩父皇?”

薑清音自然覺得周青霽千好萬好,因此壓根沒有注意到旁邊男人陰沉的臉色。

她說完,目光看向薑寶珠,眼神中露出一絲幸災樂禍的笑,從位置上站起身,一臉痛惜地開口:“倒是寶珠,你這麼能越過父皇直接殺了這麼多官員?你知不知道如果蜀州一亂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她原本是想火上澆油,結果這話卻讓群臣忍不住沉思起來。

郭太傅在座位上看著這一切,忽然站起身:“陛下,王妃與蜀州官員無仇無怨,臣認為其中一定有陰晴隱情,應當讓王妃說清楚再處置也不遲,但登聞鼓定有天大的冤屈,如今百官都在,不如讓那名女中,趁著百官都在,把冤事說清楚。“

周青霽聞言憤怒起身:“太傅,你什麼意思,你是想說孤有問題?”

郭太傅微微佝腰:“殿下誤會,隻是登聞鼓在宣德門外設有千年,其意義便是通下情,達冤抑,想要來到大殿上困難重重,所受的罪不是一般人,那女子敢登高台,登聞鼓,陛下理應下堂親自審問,否則聞鼓存在意義有幾何?”

郭先生話一落,百官沉默,高台上的嘉帝同樣沉默。

唯有周青霽暴怒:“一派胡言!”

郭先生情緒穩如泰山,對周青霽微微拱手:“太子殿下息怒,老臣也是為陛下,為大周好,那女子若是錯怪殿下,自然是死路一條,太子若是一身清白,也不應懼怕。”

郭太傅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已經把周家父子逼上了絕路。

今日天子若不下堂親審,那便是把老祖宗的規矩不放在眼裡,更往大了說,那便是對百姓不管不顧,日後在史書上怕是遺臭萬年。

見狀,百官紛紛站起身,異口同聲道:“請陛下下堂親審。”

“請陛下嚴查。”

……

薑清音聽到這一層層,一疊疊的聲音隻覺得頭皮發麻,不可思議地看著大殿上齊刷刷站著的大臣。

後知後覺的,薑清音意識到恐怕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她心裡隱隱約約湧起一絲不安,感覺像是有什麼東西會在自己手中失去一樣。

她下意識看向坐在九五至尊位置上的嘉帝。

她不明白,眼前的人是皇帝,為何還會被群臣裹挾,他若是不想,群臣能有什麼辦法。

然而薑清音不知道的,古人最看中的便是身前身後名。

嘉帝擁有無上的權力,整個江山都在他的手中,他自然是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但人心是複雜的,嘉帝再厲害,也要靠著底下的群臣辦事,他在活著的時候不被群臣蛐蛐,被天下百姓,讀書人詬病,那就需禮賢下士。

今日群臣讓他下堂親審,他自然可以不答應。

但群臣也可以不答應。

古來文官最不怕的就是死在金鑾殿上,而皇帝最怕的卻是有文官死在金鑾殿上。

一個單開一頁族譜流芳百世,另一個同樣單開族譜遺臭萬年。

薑清音從始至終沒有得到過權利,又怎麼會想得明白。

因此她親眼看著嘉帝點了點頭,老態龍鐘的臉上滿是疲憊:“把那女子帶上來吧。”

一炷香後,楚連珠出現在了大殿中央。

她一身白色素衣,整個人清瘦,她的視線在人群中掃視一圈,最終目光停留在了周青霽的身上。

楚連珠深吸一口氣,隨後不卑不亢地跪在地上。

嘉帝凝神,感覺眼前的女子有些熟悉,於是問:“堂下何人?”

“民女楚連珠,是先工部侍郎楚暄之女。”

此話一出,群臣皆是一驚。

怪不得他們會覺得眼前白衣女子會這麼熟悉,這不是楚暄的女兒嗎?

楚暄當時貪汙巨大,有些想的透徹的知道其中定有冤情,也正是因為如此,原本和楚暄關係不錯的同僚都紛紛和楚家劃清界限,擔心被背後的人盯上。

漸漸的,眾人已經忘記這位清風亮節的楚大人。

嘉帝也眯了眯眼,群臣記得,他自然也記得楚暄。

但他們聽說楚連珠不是給薑寶珠當婢女了嗎?

如今……

在場的人都是人精,很清楚這一切恐怕有薑寶珠的支持。

嘉帝自然也猜到了,卻又不能訓斥薑寶珠。

嘉帝坐直了身體,不耐煩地問:“你有何冤屈?”

楚連珠抬起頭,那雙堅韌的黑眸直直的看著嘉帝,目光如炬:“回陛下,草民想為父伸冤。”

“草民的父親並無貪汙蜀州銀兩,貪汙銀兩的另有人在。”

嘉帝皺了皺眉頭,濃黑的視線瞥了一眼臉色發青的太子,咬牙切齒地問:“是誰?”

楚連珠毫不猶豫:“是太子!”

“大膽!”嘉帝暴怒,扔了個酒杯下去,正好砸中楚連珠的眉頭,碎片還撒在了一旁薑寶珠的腿邊。

嘉帝指著二人,“薑寶珠,去了一趟蜀州你膽子都變大了,竟然還敢汙蔑太子,朕是不是給你臉了!”

他如何不知道這是薑寶珠設的局,因此才會這麼憤怒。

薑寶珠明明可以放在私底下說,卻偏要在慶功宴上,在全朝官員麵前說。

薑寶珠是鐵了心想要拉太子下馬。

果然,薑寶珠被罵後也不見一絲慌張,隻是微微抬起頭,那雙黝黑的眼睛滿是堅定和認真:“皇上,臣婦不敢汙蔑太子殿下,亦不敢惹陛下生氣。”

“你!”

嘉帝好想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臉色比周青霽還鐵青幾分。

薑蘭瑛剛才還一頭霧水,但漸漸的也明白了什麼,深深的看了一眼周青霽和薑清音,忽然淡淡的開口:“陛下,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太子若貪汙蜀州銀兩,寶珠舉證高發又有和錯?”

薑寶珠眼睛一亮,姑母簡直就是最佳嘴替。

而薑蘭瑛感受到寶珠的目光,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

雖還不知真相,但薑蘭瑛還是義無反顧地站在薑寶珠身邊。

“太子,你有何話說?”嘉帝氣的心肝疼,乾脆把話題轉移到了周青霽身上。

周青霽渾身一抖,連忙低下頭:“父皇,兒臣從未做過此事,還請父皇明察!”

嘉帝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朕便派人好好查一查,若你真如楚家女所說,朕定不饒你!”

周青霽震驚的看向嘉帝。

嘉帝這話的意思是背後查證?

這不是擺明放過他了?

周青霽臉上一喜:“兒臣願意接受調查。”

“陛下——”

眾人都知道嘉帝要和稀泥的時候,大殿內忽然出現威嚴低沉地聲音在此刻響起。

群臣的目光頓時落到了說話人的身上。

裴渡今日穿著一身蟒袍玄衣,腳下一雙登雲靴,腰間一條玉腰帶,看起來威嚴無比。

他一開口,大殿內的氣息頓時凝固了不少。

裴渡抬了抬眸,淡淡道:“陛下,本王也有事要奏,事關太子。”

一時間,原本還驚喜自己逃脫一劫的周青霽臉色瞬間慘白起來。

他不知道裴渡還掌握了什麼證據,明明他都已經讓人把知道情況的人全部都殺了,暗哨的事他也大可不承認,裴渡還有什麼理由告自己?

然而嘉帝想的卻不一樣。

裴渡剛才自稱本王卻非臣,這讓他心頭一震,心情複雜地看向裴渡。

最後頂著裴渡的目光問:“鎮北王,你有何事要奏?”

裴渡道:“陛下,臣與王妃此行去蜀州,多有不合規矩之處,實屬事發突然,還請陛下見諒。”

群臣不知裴渡的氣勢怎麼又軟了下去,但很快就反應過來裴渡是在為薑寶珠脫罪。

畢竟薑寶珠殺了三百官,若無十足的理由,即便薑寶珠是王妃也難逃一劫。

果然,眾人很快就聽見裴渡道:“臣與蜀州知府在偃師治水,便留王妃一人在蜀州守城,這期間王妃發現流民暴亂是有人挑唆,後發現此人是蜀州知府的夫人,後為查明真相,將她關押,在往後的查證中,本王王妃發現了蜀州的驚天秘密。”

裴渡低沉的聲音徐徐道來。

嘉帝皺了皺眉,問道:“薑寶珠,你說。”

薑寶珠:“回陛下,臣婦意外救下一名女子,名喚葉蓁蓁。”

“葉蓁蓁是誰?”

薑寶珠道:“葉蓁蓁是偃師首富之女,但他父親因知曉蜀州秘密被滅口,不僅如此,在臣婦知道秘密後,原本關在大牢裡的嚴夫人以及偃師父母官許大人忽然出現,為了滅口,險些殺害臣婦與葉蓁蓁,後來臣婦逃了出來,太子又要殺臣婦與王爺。”

“薑寶珠,你住嘴!”

周青霽猛的開口,眼睛血紅一片,明顯有些害怕了:“你血口噴人!”

薑寶珠連眼神都懶得給周青霽,淡淡道:“陛下,臣婦人證物證均在,情陛下還蜀州死去的上萬百姓和葉家死去的冤魂一個公道!”

薑寶珠指著太子,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太子這些年控製蜀州官員,官官勾結,貪汙治理堤壩河道的善款共計百萬兩,並利用這些錢養了上千名暗哨,害忠良慘死刀下,害蜀州百姓年年受災荒家破人亡,此舉……天地難容!”

周青霽懵了,他聲音顫抖地問:“你沒有證據!”

薑寶珠卻微微笑道:“陛下,臣婦找到了這些年太子與蜀州三百多名官員來信,以及葉蓁蓁拚死留下的賬本,且當日臣婦留了許大人和嚴夫人一命,葉蓁蓁也上京在城門外等候,是與不是,自可讓他們在朝堂上與太子殿下一對一說清楚。”

一直未說話的楚連珠也拿出那日從莊子的槐樹下找到的錦盒,聲音顫抖道:“陛下,這是草民臨死前留下的賬本,以及太子與蜀州知府如何殘害草民父親的過程。”

一時間,群臣沒有任何聲音。

貴在大殿裡的兩個女孩子身形單薄,但又給人一股無形的壓力。

朝臣第一次重新看待薑寶珠。

他們做不到得罪皇帝來拉太子下馬,就像當初許多人都清楚楚暄是冤枉的,卻無人敢站出來為人伸冤。

這一點,他們都不及眼前兩名女子有勇氣。

無數的愧疚縈繞心頭,但更多的又是聽聞蜀州慘狀的憤怒。

突然,一名穿著紅袍的武將站在了大殿中央,操著一股略帶蜀州的口音道:“陛下,請明察此事,還蜀州百姓一個公道!”

他也是蜀州人,其父母也因為幾年前的洪災慘死,至今連屍體都沒有找到。

以前他隻恨自己沒有早些將父母接來,如今得知罪魁禍首是太子後,他也不管什麼尊卑,隻想還他的親人,他的鄉親一個公道。

官員一出,無數官員也紛紛站了出來。

“請陛下明察!”

“請陛下明察!”

“請陛下明察!”

無數的聲音在大殿裡如海浪般傳來,如同悶鐘敲擊在眾人的胸膛。

這一刻,百官驚覺起年少時讀書的意義。

輔佐君王是次,關心民生才是主。

大殿裡的聲音越來越堅定,從位置上站起來的身影越來越多,最後大殿兩旁的男人們站起來了,一個個眼神堅定。

周青霽的臉色越來越白,腳下發軟跌坐在凳子上,如洪鐘般的聲音震得他眼前一黑。

薑清音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直到她聽見頭頂上方嘉帝帶著慍怒的聲音:“太子,你還有什麼話說!”

薑清音轉頭看向太子,見他麵色慘白,身體哆嗦,終於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麼。

周青霽一旦落馬,她也跟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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