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光破曉,霞光輝映著雲彩,薄霧籠罩整個京城。
薑寶珠從柔軟的大床上幽幽蘇醒,剛睜開眼,連珠便端著瓷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長串的丫鬟。
從侯府出來的時候,寶珠身後的丫鬟正大包小包往回程的馬車裡塞東西。
薑家一大家子站在門口目送寶珠離開,尤其是薑崇明還用袖子擦眼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離開地馬車滿是不舍。
路過的百姓不由地感概:“看來嫁閨女不能嫁的太遠了,回來一趟可真不容易啊。”
此話一出,周圍知情人士嘴角一抽。
“這是忠信侯家的嫡女薑寶珠,夫家就隔了一條街,半炷香的時間就到了。”
“那為何侯爺哭的如此淒慘?”
那人沉思片刻,看了一眼捂嘴痛哭的薑崇明:“大概是生來就愛哭吧。”
……
生來愛哭的侯爺抹著眼淚叫薑映宴進入書房。
書房很大,但仔細看的話便能看出周圍地書少的可憐,牆壁上還掛著一張女人的畫像,在畫像周圍全是孩童的玩具,被擦拭地十分乾淨擺在書架上。
薑崇明坐在太師椅上,眼眶還紅著,隻是說起正事語氣卻嚴肅了些。
“這次多虧寶珠買的糧食,陛下心中念著寶珠地好這才沒追究那孽女的事,還有你舅舅,要不是寶珠用自己地嫁妝買了這麼多糧食,恐怕這會兒已經被摘了烏紗帽。”
涼州雪災年年都有,邊境的將士和百姓每年都過的艱苦,可去年確是大災年,從四月開始各種災禍層出不窮,受災地方的百姓已經隱隱約約開始躁動,再這樣下去,嘉帝屁股下的皇位恐怕會坐不穩。
如果今年涼州再出事,要不了多久天下就要大亂了。
可巧就巧在寶珠在壽宴時勸說他讓陛下發軍餉和糧草,並且還在雪災剛剛來臨的初期送去大批的糧食以及禦寒的物品,這下子使得嘉帝口碑逆轉。
雖出了薑清音這檔子事,側妃的位置給了就給了,不算什麼大事,最重要的是嘉帝將押送糧草和軍餉的事交給了大兒子。
“如今朝中大臣都在看著咱們爺倆,押送軍餉的事一定不能出丁點差錯。”薑崇明忍不住給薑映宴洗腦:“這可是你妹妹用自己的嫁妝換來的機會,你一定要好好珍惜。”
薑映宴眸光漆黑,微不可聞地點了點頭。
薑映宴從小便明白,全家除了他長了腦子外,像他爹這樣的人能在朝堂活這麼久純屬意外。
他爹隻看到寶珠給他爭取到押送軍餉糧草的機會,卻從未想過一向不諳世事的寶珠為何忽然要關心涼州邊關的事。
那是因為寶珠做的這一切分明就是為了討好裴渡!
薑映宴不敢想象妹妹在王府過著怎樣水深火熱的生活,明明過的不好卻因為不想讓家裡人擔心故作堅強。
薑映宴眼神暗了暗,心中又默默記恨上了裴渡。
另一邊,小苦瓜薑寶珠打算趁此機會刷刷反派的好感值,於是讓車夫拐個彎去八珍樓買盒糕。
不巧的是,回府的途中竟然洋洋灑灑地下起了鵝毛大雪,官道上馬車行進緩慢,半天都未回到王府。
忽地,外頭傳來馬匹低沉的嘶叫聲,薑寶珠沒有準備,要不是連珠伸手護住自己她差點從馬車裡滾了出去。
連珠掀開車簾,責怪地訓斥一聲:“怎麼回事?”
車夫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薑寶珠,見對方沒生氣後心情頓時鬆了口氣:“王妃,前頭好像有官員被抄家引來周圍百姓圍觀,估計要等一會兒才能回去了。”
薑寶珠聽到抄家立馬想到薑家未來地結局,渾身一抖:“回王府還要多久啊?”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連珠估摸了一下路程說。
“那就走回去吧,記得把糕點也帶上。”
連珠沒有阻攔,畢竟周圍全是百姓,估計等會兒人還會越來越多,等也不知道等到什麼時候。
回王府隻有一條道,薑寶珠走在人群中,待走到被抄家的門口前,寶珠下意識瞥了一眼牌匾,上麵寫著蒼勁有力的杜府二字。
寶珠覺得有些熟悉。
還未想起來,一行身著銀色鎧甲的將士押著杜家的老小走了出來。
其中一人薑寶珠認識,是之前欺負連珠的官家小姐杜流徽!
杜流徽頭發淩亂,綾羅綢緞統統褪去,看起來灰頭土臉,毫無之前的光鮮亮麗。
更讓寶珠沒想到的是,這些人被押解出來後,裴渡也跟著出來了。
裴渡一身暗花水紋蟒袍,外頭套了一件蓮青色金錢絲鶴氅,窄袖上還套著銀色如意臂鞲,眸子如同子夜寒星。
似乎感受到了薑寶珠驚愕的目光,裴渡的眼神朝台階下百姓的人群中看了過去。
看到薑寶珠站在人群中,裴渡眼神暗了暗,朝薑寶珠勾起一個薄涼的笑容。
這時,原本被侍衛押著的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趁著官兵不注意,拔了官兵腰間的刀,不要命地向裴渡砍去。
寶珠瞳孔一縮,下意識跑上前:“裴渡,小心——”
裴渡聽到聲音餘光一瞥,微微側身躲過迎麵而來的劍鋒,下一秒那人如斷線的風箏飛了出去,咚地一聲掉落再地上。
男人哇的一聲吐出一抹鮮血,痛苦地咒罵:“裴渡,你個豎子,我詛咒你不得好死!”
裴渡臉上卻丁點表情都沒有,徑直走過去直接手起刀落。
剛才還在叫囂的男人聲音戛然而止,脖子露出碗口粗的劍痕,無數的鮮血在不斷往外冒。
男人口中嗆出地鮮血噴射到裴渡腳邊,睜著怨恨雙眼死死地盯著他,像是要把裴渡剜下一塊肉來。
裴渡收回劍,低著頭看著還未死透的男人,冷言道:“杜大人哪裡的話,本王隻是奉命抄家,不過你既然都這麼詛咒本王了,本王要你的命應該不過分吧?”
倒在地上的杜大人嘴角發出顫抖,幾秒後了無生息。
杜大人死了!
薑寶珠倏地停下腳步,紅潤的小臉陡然間變得慘白,瞳孔震顫,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裴渡偏過頭,看見薑寶珠驚恐地神色,眼神暗了暗。
他提著劍,一步步走下長長的台階,最後站在薑寶珠地對麵,聲音陰沉粘膩:“王妃是在怕本王?”
薑寶珠抬起頭,黑白分明的眼神中滿是惶恐。
但他很快注意到裴渡手臂處有一處破口,鮮血順著結實的手臂流到了指尖。
“你受傷了?”
說完,薑寶珠注意到裴渡的瞳孔慢慢變成了血紅色,額間冒著青筋,整個人的狀態明顯就不大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