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心魔肆虐。
不僅沒讓閻九幽踏進邪路,反而是令其徹底確定了自己的道。
渡或殺。
這是道門對待行惡犯錯的精怪鬼祟,最常用的兩條路。
無論是曾經的特殊經曆,還是這淨明忠孝道的法脈,亦或者是個人原本的性格,當初所許下的心願。
相較於一味的殺,閻九幽其實更喜歡渡。
雖然像海恩師兄那般,不顧一切的殺,不顧一切的斬,隻需將精怪鬼祟打個魂飛魄散,確實是非常的解壓。
但這次心魔過後,閻九幽越發清楚這不是自己該走的路。
能渡便渡。
渡到地府之中,自是會有地府閻王進行判罰。
等到判罰過後,曆經應有的地獄刑罰,便可重新輪回,重啟一世。
在這世上。
有太多的精怪鬼祟,本就是被逼著行惡,被逼著犯錯。
就像那閻家九棺,它們確實是做錯了,可若非被逼到那種程度,又怎會做出那般極端的行為。
生前就是苦命人,死後還魂飛魄散不得超生。
閻九幽雖知這是罪有應得,可心中卻還是有些說不出的哀傷,隻覺得何必要走到這種境地。
當然,閻九幽更是也記得那閻家九棺將他束縛棺中二十多年,更害得自家的父親,受儘鬼氣折磨而死。
可說到底,當初太爺爺是做錯事了,不該答應成為那第十棺,更該勸說閻家眾人逃走,而非不甘的自儘。
閻家做錯了,自己的祖輩也錯了,那些土匪和農戶更是錯了。
可冤冤相報何時了。
不如早點去地府,早點超生,忘卻一切。
此刻。
聽到閻九幽的堅定話語,林海恩下意識的愣了愣,但立刻便鬆開手中掐著的雷訣,笑著道。
“九幽師弟,按你說的做便可。”
“這次本就該你來做主,況且赤狐這種善妖好鬼若能渡走,比起直接殺掉,更能算是積德行善。”
見到林海恩同意,閻九幽不禁鬆了口氣。
剛剛他是真有些擔心,自己的海恩師兄殺紅眼,非得把這赤狐和惡狼一同打個魂飛魄散不可。
隨即看向身後的三位長輩,想要知道他們的意見如何。
“快將這赤狐渡走吧。”普寧道長立刻便應了句,給閻九幽一個肯定的回答,更是頗為滿意的繼續道。
“雖然本道百無禁忌,遇到行惡的鬼祟多半都是打到魂飛魄散。”
“但不得不承認,這個赤狐算是受了無妄之災,而且確實這些年來積德行善不少,直接打殺略有些不妥。”
“將其渡去地府,由閻王進行判罰,自是更為合適。”
寧法師亦是笑著示意道:“渡掉吧,九幽。”
清玄真人沒有開口,隻是用無比滿意的眼神看著閻九幽,更是極為肯定的點了點頭。
聽到閻九幽能主動提出,想要將這魂魄交融的鬼祟渡掉,清玄真人隻覺得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欣慰。
這才是該走的道啊。
隻殺不渡,雖然也是很好,但並不是淨明忠孝道該走的路。
況且自己這徒弟身懷特殊的閻王命格,自是不能見鬼就殺,就打個魂飛魄散,如此極端又怎麼能當判罰鬼祟的閻王?
看來這次特殊的心魔一劫,不僅沒讓自己這徒弟踏入邪路之中,反而是還有不菲的收獲啊。
無論法力,還是道心,都有一定程度的提升。
在眾人的注視中。
閻九幽已是收起斬妖劍,手中掐訣,神色肅然,麵對著赤狐魂魄,大聲念誦道。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有頭者超,無頭者升,槍誅刀殺,跳水懸繩。”
“”
“敕救等眾,急急超生,敕救等眾,急急超生。”
隨著這往生咒響起。
那被斬掉一半身子的赤狐鬼體,竟是開始點點熒光,好似正處於崩解之中,光點儘皆都朝著地麵落去。
“狗道該死,狗道都該死啊!”超度到一半的時候,那猙獰的惡狼又再次鑽出,滿臉驚恐的朝著閻九幽咆哮不停。
很明顯。
這惡狼是徹底怕了,眼中全是憤怒和害怕神色。
要是被超度到地府的話,以閻王或陰神的大法力,自是能夠輕鬆將它的魂魄從赤狐身上剝離出來。
屆時這赤狐肯定不會有事,甚至還會被封為小陰神。
而作惡的它,多半是要曆經各種的地獄酷刑,所謂的轉世重生,簡直就是遙遙無期的空談。
可它還沒咆哮幾句,掌控權便又被赤狐奪來,淚流滿麵的對著閻九幽和其他人恭敬拜個不停。
相較於魂飛魄散,能渡去地府,無非是更好的結局了。
隨著閻九幽最後一句法咒誦完。
赤狐的魂魄已是徹底消散不見,落入地府之中,屆時閻王自有判罰。
看到這一幕。
清玄真人滿意的點了點頭,而後看向後麵的那些村民,格外嚴肅的不容置疑道。
“那隻赤狐已是被渡去地府了。”
“雖不知具體會如何,但結局肯定是差不到哪裡去,多半能成地府的陰神,比起留在你們村子中更是要好不少。”
“要是強行留它在村中,被那惡狼鬼祟執掌意識,定然會行遍各種惡事,讓你們村子遭儘各種天地報應。”
“往後雖無了社公庇佑,但你們村子隻要是一直不走歪路,自是不會出事,福緣亦是不會少。”
站在後麵的沈家村村民。
雖然對於往後沒有社公庇佑了,心中都有些忐忑和失落,但見到赤狐大仙最終能有個好結局,也是略微舒了口氣,紛紛開口道。
“謝謝道長,謝謝道長。”
“多謝道長,讓赤狐大仙能有個好去處。”
“沒有社公也無妨了,總比剛剛那種惡鬼當社公好啊。”
“隻要我們繼續供奉,赤狐大仙若是能知曉的話,肯定也會繼續庇佑我們的。”
“”
那幾十年前,赤狐大仙便跟他們村結緣,更是足足庇佑了幾十年。
現在雖然緣分走到儘頭。
但遇到這種事情,能不魂飛魄散,也沒給村裡造成惡事,往後還能成為陰神,無疑就是最好的解決了。
夠了,已經夠了。
即便是結草銜環來相報,足足幾十年也已經夠了。
深夜十一點。
金陵欽天山的靜修室內。
穿著道袍的賢明,雖然還不到三十歲,卻已是開始學道延大師那般,一點點的蓄起胡須。
前天將道延大師葬入法脈祖地後,賢明便成了新一任的法脈主。
雖然他還很年輕,但確實法力道行,還有那窺天之術,能算是年輕一輩中最出眾的了。
坐在自家師父生前的位置,賢明看向那遠處的懸崖山穀,又抬頭看了眼天空,輕聲喃喃道。
“師父。”
“曾經的你,便是有這般大的壓力嗎?”
“將一切都獨自扛在肩上,讓道門各脈皆以你的測算行動,用儘萬法隻為這世間眾生奪一縷最大的生機。”
賢明沉默了下來。
當大劫即將來臨,道門各脈皆在等他的指揮時,他才知道原來當初自己師父的壓力究竟是有多大,更想起了師父的叮囑。
道,並不重要。
命,更不重要。
既然身為欽天監,不應有半點私心,謹記唯有這世間眾生才重要。
用力深吸一口氣。
賢明將一切雜念放下,既然接上這個位置,那他便絕對不能絕對不能墜了欽天監的名望。
拿起紫薇鬥數命盤,輕輕撥動指針,口中念誦法咒。
隨著天上星鬥被點亮。
賢明又拿起那個有裂紋的龜甲,放入五枚帝錢,開始輕輕搖晃起來。
每搖晃一下。
便好似有一股天地氣機,落到賢明身上,雖然以自身法力抵禦,可心臟依舊有隱隱被捏緊的痛楚。
一下。
兩下。
三下。
足足搖晃數十下,將龜甲中的銅錢倒於地上。
才剛倒出,還未查看。
“噗———”
賢明霎時便噴出一大口鮮血,臉色更是肉眼可見的蒼白起來,還有幾根烏黑的頭發,變得失去光澤。
但根本不顧那噴出的鮮血,賢明隻是用道袍依舊抹了下嘴角,開始無比仔細的查看起五枚銅錢和星鬥走勢。
認真看了數眼後。
才從旁邊拿起毛筆,將一句預言重重的寫在紙上。
【中元時節萬鬼遊,地府歸來登閻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