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山村的橋上。
那威嚴的九天神明氣機,已然徹底消散不見。
林海恩頭頂上的問路香,同樣是燃到了儘頭,整個人依舊站著,雙手微微放鬆垂下,腦袋亦是低著的。
魂魄被那仙風帶回,林海恩的意識開始逐漸清晰起來,已然是能感覺到,有人正在輕輕晃著他的肩膀,一道輕喚聲更是傳來。
“海恩師兄,海恩師兄,你醒了嗎?”
在這呼喚聲中。
林海恩緩緩抬起頭,雙眼也從豎瞳變得正常的圓形,而且竟是徹底蛻為了烏黑色,再無燦金和渾濁模樣。
這是自身道行法力提高,能夠將命數遮蓋住的表現。
當然,這隻是單純的掩蓋,那份陰陽命、通靈體的特殊氣機,依舊是還在身上,隨時都可以激發,如同當初寧法師所說的那般。
“我醒了,九幽師弟。”林海恩立刻笑著回了句,還帶著幾分疲憊。
普寧道長迅速上前,連忙出聲問道。
“海恩,身體可有哪裡不舒服之處?”
“沒有,普寧道長。”林海恩先是肯定答了句,免得兩人擔心,而後又甩了甩手臂,晃了晃腦袋,鄭重繼續道。
“這次起乩,並沒有給我帶來什麼影響,僅僅隻是有些疲憊。”
“就跟師父說的一樣,這個脫胎換骨後的身體,已經是能夠承受九天神明的磅礴陽氣了,而且這次起乩,我還有一份特殊的際遇。”
“似乎隱隱約約感覺到自身法力和魂魄,都比先前更強了幾分。”
聽到這句話。
普寧道長立刻便朝著林海恩的雙眸看去。
發現那原本不太適合入世的異色雙瞳,已是徹底變為了正常明亮的烏黑色,哪怕一絲的燦金和渾濁都沒見到,頗為感慨的點頭道。
“確實如此。”
“看來是有其他的際遇,現在的法力都可掩蓋雙瞳異樣了。”
“海恩,你真當是越發讓本道驚訝了,其他人起乩都是傷身,從未見過像你這般,起乩非但無恙,還能增長法力的情況。”
林海恩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卻是有些不好說發生了什麼。
在玉虛宮殿外聽經解惑。
這實在是有些太過神奇玄妙了,真說出去多半也不會有人信。
而站在旁邊的閻九幽,則是微微吃驚的張大了嘴,心頭隻剩下普寧道長剛剛說的那句話。
海恩師兄,道行法力又高了幾分
這下子。
才剛放鬆一會的閻九幽,立刻又莫名緊迫起來,一隻手扶著林海恩,另一手則是掐起了法訣。
就在此時。
一道滿是焦急的凝重話語,從那遠處遙遙傳來。
“徒兒,你可有事?”
朝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正在是無阻攔之後,以最快速度趕來的寧法師、清玄真人和震乾道長三人。
林海恩看向滿臉擔憂的寧法師,立刻露出一抹笑容,回答道。
“沒事,師父。”
“我昨天特地求過白鶴真君了,讓祂前來相助的時候,稍微的護一下我,因此不管魂魄還是肉身都無恙。”
剛說完。
普寧道長便是搖著頭,無比感慨的接上話頭道。
“何止是無事啊。”
“這次起乩也得到了大饋贈啊,道行法力增長了不少,就連命格氣息都已是能夠掩蓋了。”
“但說起來,那五猖鬼可真是凶啊,竟然靠香火修出了神通,將本道的六識都封住了,不得不用全身法力來抵擋。”
“剛剛要是海恩不起乩的話,本道也隻能借來祖師法力,撐到你們三人前來相助。”
“要說滅鬼的話,怕是隻能用性命請來祖師親至才行。”
“修出了神通?”清玄真人輕聲念叨了一遍,帶著幾分疑惑和不解的皺眉道。
“怎會這般的凶?”
“尋常的鬼祟,要是不修行個數百年,估計連神通的門都摸不到,這五猖鬼才吸食香火幾個月,便是有了神通?”
“本道亦是不知。”普寧道長搖了搖頭,但隨之格外嚴肅起來,眸中更帶著幾分擔憂,緩聲道。
“但此前被海恩請來的白鶴真君捏碎前。”
“那五猖鬼曾為了活命,說出了一個特殊的事情,說是它們都是新天庭任命的鬼神,專門來此收取香火,甚至還有一個封名浩書。”
“起初剛聽還覺得沒什麼,現在回過頭來,越想越是覺得不一般。”
清玄真人看了眼地上的紙錢和神轎碎末,又朝著天空看了眼,意有所指的格外凝重道。
“九天都還在,竟敢稱之為新天庭?”
“怎會這般的膽大,敢與天地作對?莫非其中皆是妖精鬼邪,被某隻大妖或惡鬼聚集起來,欲在人間立天庭作祟?還是要遍地起邪廟?”
“若真如此的話,那此劫,豈不是比凶蛟化龍還要凶險?”
這一刻。
幾位道長都不由得沉默下來,神情都有些說不出的複雜。
因為不管是遍地起邪廟,亦或者要在人間立天庭,這絕對都是極為可怕的大劫。
若隻是尋常鬼邪也就罷了。
可單單這葛山村的五通鬼,就亦是擁有了神通,這個新天庭中的其他精怪鬼祟,隻怕是隻強不弱。
“無需想太多,劫來就應便可。”寧法師見到林海恩無事,還因禍得福後,微微鬆了口氣,頗為冷冽的緩聲道。
“若是這劫注定要現,那無論我們如何提前阻攔都無用,天地命數定下,大劫終究還是會來。”
“好似幾個月前的凶蛟化龍,即便道延大師機關算儘,最終還是難逃天地命運安排。”
“無論大劫如何凶狠,立起法壇、請來祖師應對便可。”
說到這裡。
寧法師朝著那遠處的葛山看了眼,便是開口催促道。
“走吧。”
“雖然這五猖鬼已斬,但那邪廟卻依舊在,還是抓緊去那半山腰將其破掉再細聊彆事。”
“斬鬼不毀廟,如同白來一趟。”
“再過一段時間,隻怕又會有新的邪祟占據其中,行那有求必應的詭事。”
讓眾人讚同的點了點頭,立刻朝著那半山腰的五通廟走去。
來到五通廟前。
這個廟宇嶄新無比,各種裝飾極好,紅漆塗得更是無比鮮豔,門口都鋪著一大片的水泥地。
雖然前來祭祀許願的香客都已經逃走,村民也逃到各自家中,但外麵用來燒紙錢的大型化寶爐,卻是依舊燃著。
先前香客投入了太多的紙錢,導致燒了這麼久,依舊是未曾燒完。
但一行人都無比清晰的注意到了那紙錢燒後產生的青煙,竟是在被某物吸取般,如一道水流沒入了邪廟裡。
看到這一幕。
普寧道長不由得一呆,連忙就把手中的金缽拿出,皺眉道。
“這廟有些不對。”
“五猖鬼都已魂飛魄散,咋地還在吸取香火,莫非真是那來曆不明的新天庭在作祟?”
說完。
普寧道長便是掐訣,準備立刻將此邪廟破掉。
但下一秒。
清玄真人卻是按住他的手,更是輕輕搖了搖頭,看向站在一旁,先前都沒說話的震乾道長,笑著示意道。
“震乾小友。”
“要論這伐善破廟,還是你們較為剛猛的北帝一脈較為擅長,這事便交給你如何?”
說是北帝一脈較為擅長。
但在場的三位道門前輩,自然也都是有法門能夠做此事,清玄真人會說此番話,就是避免震乾小友的道心受損。
畢竟,第一次來葛山村的時候,震乾道長便準備滅鬼除害,結果卻被那些村民趕了出來。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這無疑是讓其道心都有些迷茫起來,覺得北帝一脈,已然不適合這個發展過快的時代,不適合再入世。
身為前輩,清玄真人自是要照拂一番。
尤其,等他們這些老頭子仙逝後,震乾無疑將是道門的頂梁柱,往後各種大劫多半還要靠他。
要是因這種小事,道心受損,道行下跌,無疑是太過可惜。
雖然不擅言語。
但震乾道長明顯也是看出了三位前輩的照拂之意,無比鄭重的對著寧法師和清玄真人拱了拱手,便是踏步上前。
根本沒有半點的言語。
震乾道長便是將帶著的天蓬尺掏出,手掐北帝訣,腳踏罡步,口中念誦道。
“天蓬天蓬,九元煞童,五丁都司,高刁北翁,七政八靈,太上浩凶,長顱巨獸,手把帝鍾,素梟三神,嚴駕夔龍”
“敢有小鬼,欲來見狀,钁天大斧,斬鬼五形,炎帝烈血,北鬥燃骨,四明破骸,天猷滅類,神刀一下,萬鬼自潰。”
“急急如北帝明威口敕律令!”
隨著這道口訣誦完。
震乾道長的渾身好似有神異流轉,還有些許細微的雷芒閃爍,護佑其身不受鬼邪侵害。
要說天蓬神咒的作用,其實跟金光神咒差不多,能夠護佑己身不受鬼邪侵害,但真論起來比起金光神咒更為厲害,效用範圍更廣。
而且顛倒或回環讀之,能夠一咒變成數咒。
曾經便流傳著一句話,熟讀天蓬千萬遍,萬鬼不侵神亦服。
震乾道長手持天蓬尺,法咒護佑全身,大步走進那邪廟之中,準備要看清究竟是何物還在吞吸香火。
剛進廟裡。
他就無比清晰的看到了地上滿是泥塑碎片,正是先前都被打到魂飛魄散的五猖鬼。
而在神台前的那個香爐,正在大肆吞吸香火,似要將這邪廟最後的幾分香火,全部都吸取乾淨。
看清是何物後。
震乾道長根本沒有半點猶豫,直接高舉起天蓬尺,腳踏罡步,口中更是念誦而起。
“天蓬天蓬,天雷聽令!”
“東方玉寶,雲雷大神,身披金甲,手執神槍,攝魔逐鬼,掃蕩諸凶,神令到處,邪妖滅蹤。”
“南方玄真,閃電大神,千變萬化,出入如雲”
“西方太廟,追風大神,虛無至極,渺渺玄冥”
“北方玄上,集雨大神,通天入地,遍滿乾坤”
“”
隨著震乾道長念誦而起。
那邪廟的上空,頓時雷聲轟轟作響,霹靂宛如龍吟震耳,威勢恐怖到難以想象。
手持天蓬尺,喚五雷前來誅邪!
就在這時。
一道憤怒的咆哮聲,忽然從那香爐底部的紙張中傳來。
“爾等是誰!”
“竟敢斬吾的新天庭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