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上菜的時候，克羅艾拿出了稿子。
梅拉並沒有向她討要，而是和劉進討論起來。
“這本書，叫做天使愛美麗，對嗎？”
“是的。”
“能說說你是怎麼想到的這個故事嗎？”
“其實，很簡單……我在巴黎遇到了一個名叫艾米麗的姑娘，這個故事就是從她的名字產生的靈感。”
“非常棒的作品，而且影視改編的可能性很大。”
當然，這本來就是從一部電影改編過來的。
但也看出，梅拉很專業。
“你這部作品，出版並不會很難，相信很多出版社都會同意。”
“所以呢？”
“你這部作品，帶有一些商業氣息，我不知道你是否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你出版之後，如果改編成功，可能會帶來豐厚的利潤。但如果沒有人願意改編，單憑銷量，很難說賺到錢。而且，你是新人，還是個華國人。很多出版社不會太重視你，也不會給你太多的資源。在法國，沒有資源，就很難出頭……”
“請接著說。”
“法國最好的出版社，集中在巴黎。”
“我知道。”
“比如阿歇特出版集團，比如埃迪蒂出版集團，這是法國排名最靠前的出版社。
他們名氣很大，旗下也有很多優秀的作者。
在這一點而言，你並沒有優勢。即便，這本書也很精彩，但你爭不過那些純正的法國人。不僅是法國人，還有黑人、西班牙人，意大利人。恕我直言，就出版界來說，華人待遇最差。特彆是那些大公司，他們是不會把目光落在你身上。”
劉進，心裡一沉。
這時候，前餐上來了。
克羅艾放下了稿子，開始用餐。
而劉進也表現的很平靜。
他的那份韃靼鮭魚，要慢一些。
梅拉並沒有急於用餐，她看到劉進平靜的樣子，露出一抹欣賞之色。
這，其實就是一次談判。
“除了這兩家出版社，當然你還可以找法蘭西大學出版社。他是在1939年成立，也是法國一家很有實力的出版社。每年會出版400部以上的作品，再版200部以上的舊作。
實力很強，但他們更看重學術性。
對於帶有濃鬱商業氣息的作品，他們不會太關注，所以也不會給你太多的資源。
這，和你是不是華國人無關。”
梅拉說著，喝了一口餐前酒，然後吃了兩口沙拉。
蘆筍是剖開切好的，可以使用勺子。
她吃了一口，接著道：“此外，伽利瑪和午夜出版社，都很注重文學性和先鋒性。
不是說這部小說沒有文學性。當你把目光放在成長和愛的這個話題上的時候，就已經擁有了文學性。隻不過，你的這個故事，更具有商業性，我非常喜歡。”
“此外，還有阿爾班·米希爾出版社。
他們是以奇幻和少兒題材為主。他們對華國人很友好，因為每年他們會向華國推送很多優秀的奇幻小說和少兒小說。不是說所有的奇幻小說和少兒小說都很幼稚，隻能說，他們隻喜歡推送那樣的小說。而且因為是外國作品，在華國很受歡迎。”
這個出版社，我知道！
特麼的在國內出版了很多譯本，合作方也是多不勝數。
但作品質量……
說實話，他們的奇幻小說和網絡文學裡的奇幻小說相比，簡直就是垃圾。
可是在2000年前後，這種作品在國內的銷量還奇好。
外來的和尚，好念經啊！
韃靼鮭魚上來了。
味道確實不錯，劉進很滿意。
隨著主菜上來，大家暫時停止了話題。
而是在吃完之後，甜品上來，梅拉才再次挑起話題。
“至於那些小出版社……嗯，稿費很低，也彆想有太好的成績。”
“克羅艾說，你有門路？”
“聽說過辛格拉出版社嗎？”
“辛格拉？你……”
“是的，是我家的出版社。不是很大，但曾經的效益非常好，而且有著悠久的曆史。
辛格拉家族起源於貝濟耶，曾經擁有整個貝濟耶的土地。
我們經營葡萄園，釀造葡萄酒，同時經商。最強盛的時候，辛格拉家族曾擁有以辛格拉號、愛德華號和亨利號三支船隊，掌控著法國南部地中海沿岸和非洲的商務航運。”
是商業航運，還是掠奪航運啊？
當然，劉進不會說這樣沒意思的話。
你就算指責，又能給他帶來什麼好處？
所以，他撚起一根千層酥棒，攪拌了冰激淩之後，放入口中。
酥軟的千層酥棒，配上冰激淩，產生了一種非常奇妙的化學反應。
怪不得克羅艾對這家餐廳，念念不忘呢。
“好像和出版社無關吧。”
“我都說了，是曾經。”
梅拉笑著說道：“我們是辛格拉家族的一支，二戰結束後，我的祖父在圖盧茲成立了一家出版社，曾經在50年代到80年代，出版了很多優秀的作品，一度和巴黎那些出版社相抗衡。
九十年代，祖父因為阿爾茲海默症的緣故，漸漸從出版界淡出。
出版社本來就是靠著祖父的眼光而生存，他淡出之後，很多作家都離開了，投向了巴黎出版圈。所以，辛格拉出版社，也就漸漸沒落了……我父親是一個律師，而且在巴黎很有名氣。他想讓祖父和他一起去巴黎生活，想賣掉出版社……”
不知為何，劉進腦海中，突然有一道模糊的靈光閃爍。
“祖父什麼都沒說。
他是不想說，亦或者是……
我知道，他不願意賣掉出版社。那是他和祖母一起聯手創辦。對了，忘了說，我的祖母在七十年代，也是一位作家，出版過好幾部關於女性的作品。她在八十年代去世了……這個辛格拉出版社，是祖父和祖母一生的心血。他雖然沒說什麼，但我就是知道，他不想讓出版社沒落，更不想把出版社賣掉……所以，我上了二大。”
說到這裡，梅拉露出一抹黯然失色。
“我原以為我繼承了祖母的天賦，但我不是一個作家。
我能判斷出一部作品的好壞，但是我寫不出來。我本想在二大發掘一些作家，可惜……法國現在的文學圈，幾乎被巴黎出版界壟斷，沒人相信我能幫他們成名。”
“梅拉！”
克羅艾握住了梅拉的手，有點心疼。
“劉，我想請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向父親證明，我可以撐下辛格拉出版社。
天使愛美麗很好，有商業性，有藝術性，同時有非常好的改編性。
辛格拉出版社沒有巴黎那些出版社名氣大，但人脈很廣。祖父當年闖出來的出版渠道都在，而且在作者圈裡，許多當年受祖父幫助過的作家，都願意幫助我。
我可以給你百分之十的版稅，並且幫助你向影視圈推薦。”
喔哦，喔哦，喔哦！
劉進還真沒有想到，通過克羅艾認識的梅拉，背後竟然還有這樣的能量。
他，心動了！
作為華國人，他很清楚想在法國文壇混出來，不容易。
有太多的因素在裡麵。
如果用華國老話講：天時地利人和，你得占一樣。
而梅拉，恰好給予他了人和。
百分之十的版稅不低。
在法國，新人一般隻能拿到百分之五，好一點可以百分之八。
百分之十，已經是一個被證明過的作家才能拿到的版稅。
當然，如果你牛逼一點，比如那個寫龍紋身女孩的作者，能拿到百分之二十的頂格版稅，甚至可能超出頂格……
而且，還得是出版社跪舔著要出版。
梅拉的誠意，劉進看到了。
他沉默著，沒有急於回答。
而克羅艾想要開口，卻被梅拉攔著。
大約三分鐘，多一秒都是對百分之十版稅的羞辱。
“梅拉，你可以先看完全稿，如果你認為可以出版，到時候我們再坐在一起，說合作愉快。”
“謝謝！”
梅拉笑了。
她的嘴有點大，但笑起來很好看。
有點像《諾丁山》裡，茱莉亞·羅伯茨在影片最後一刻，露出來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