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之前種種都隻是巧合,那麼現在葉塵已經堅信,葉慕早就知曉了他的死訊。
不然,絕不可能接二連三地把摻有他骨灰的東西,送到他親近之人手中,諸如柳如煙、葉祖母以及其他家人。
葉塵滿心憤懣,自己明明是葉慕的親兄長,活著的時候就奪走了本屬於他的一切,為何如今他死了,仍不肯放過他,甚至做出這般喪心病狂的事!如此膽大妄為,顯然早已謀劃周全,認定葉塵的死將永遠不為人知。
的確,葉塵已被人挫骨揚灰,隨著時間流逝,自然而然便會被世人遺忘在時間長河之中。
他的家人或許以為他死了,也可能覺得他隻是失蹤了。
照這樣下去,葉塵難道要以靈體的狀態,永無儘頭地存續下去?這何時才是個頭啊!
葉塵失魂落魄地再度出現在葉祖母身旁,望向葉祖母那憔悴又蒼老的麵容,心中泛起一陣酸澀。
李嬤嬤端來一碗湯,恭敬地說道:“祖母,時候不早了,您晚上又沒進多少膳食,喝點湯,好好安歇一番,四公子定會平安無事的。”
葉祖母歎了口氣,“你也看到了那群忘恩負義的人,真不知道葉慕給他們灌了什麼迷魂湯。”
“塵兒自那夜消失後,就沒了蹤影,這孩子向來孝順,就算生大家的氣,又怎麼可能音訊全無?十有八九是出事了。”
李嬤嬤輕拍祖母的手臂,勸慰道:“祖母,您就是愛瞎想。我覺得四公子肯定是被柳姑娘氣著了,他要是提前聯係您,不就暴露行蹤了嗎?他這次是存心想讓柳姑娘難堪呢。”
葉祖母深吸一口氣,“可我派出去的人什麼都沒查到,塵兒從來沒獨自離家這麼久,還沒留下一點痕跡,還有那件帶血的喜袍,我……”
葉祖母憂心忡忡的,要是沒有那件帶血的喜袍,還能給葉塵的失蹤找個借口。
李嬤嬤安慰道:“喜袍的事兒,我特意去衙門問過了,衙役隻發現了喜袍,沒找到四公子的其他東西。”
“要是四公子真遇害了,這麼長時間過去,屍體早該被發現了,我們到現在都沒查到,不是嗎?”
“話是這麼說,可我還是放不下心……”
李嬤嬤歎了口氣,“祖母,四公子都二十歲了,不再是孩童,如今正值盛世清平,公子常隨護衛左右,他不會有事的,隻不過是被情所困罷了。”
“如今的年輕人,多有閒情逸致,喜好遊曆山川,說不定他早就去了山清水秀之地療愈情傷。”
“您與其擔心公子,不如多關心關心自己,要是四公子回來,看到您又消瘦,他又該擔心了。”
在李嬤嬤的悉心開導下,葉祖母的臉色緩和了些,“也罷,你把湯端過來吧。”
“好嘞!”李嬤嬤滿臉笑意,哄著葉祖母喝完。
葉祖母眼中浮現出淡淡的倦意,李嬤嬤指著那套汝窯瓷碗問:“祖母,這碗具怎麼處理?”
她知道葉祖母向來不喜歡葉慕,以前葉慕送的補品,都被葉祖母扔了。
“看在佛祖的份上,留下吧,就當給我家塵兒積福積德,盼他早點回家。”
葉塵幽幽地歎了口氣,祖母啊,就算您為我積攢再多功德,我也回不去了。
不過,這樣能讓葉祖母心裡好受些,今晚不至於再被噩夢糾纏。
葉塵一直守在床邊,看著葉祖母入睡。他處於靈體狀態,沒有五感,也不會覺得疲憊。
也不知熬過了多少個從天黑到天明的日夜。”
“唯一比之前好的是,他不再隻被困在柳如煙身邊,但凡有他骨灰的地方,他都能隨意通行。
等等……骨灰……?
葉塵突然靈光一現,
他能不能憑借這個能力,找到自己的屍骨?弄清楚到底是誰殺了他?
他緊閉雙眼,試著探尋自己身體的其他部分。
再次睜眼時,眼前的景象陡然改變,成功了。
這裡的景物太過熟悉,是他做夢都忘不了的地方——葉家。
大殿內,寧夏輕撫著太陽穴,
葉慕端著碗走過去,“阿娘,您又不是不了解祖母的脾氣,就彆為她勞神費心了,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可不劃算。”
寧夏端著的碗,和葉祖母那套一模一樣,正是珍貴的汝窯瓷碗,葉塵恨得咬牙切齒,
這葉慕簡直狼心狗肺。
恨他也就罷了,怎麼能連家人都一起欺辱?
明明阿爹阿娘那麼疼愛葉慕,他為什麼要做出這種喪儘天良的事?
葉慕把一碗雞湯放在案幾上,“阿娘,我知道您這段時間身體不好,特意給您熬的。”
寧夏緩緩睜開眼,“還是慕兒貼心,哪像葉塵那個沒良心的,一走二十餘天,一點消息都沒有。”
直到這時,葉塵才從他阿娘臉上看到一絲擔憂的神色。
“阿娘,這次說到底是我的錯,要是我沒給嫂嫂傳消息,阿兄也不會賭氣離開。”
“等阿兄回來,我就離開家,這樣他就不會難過了。”
寧夏臉上那一絲擔憂,瞬間消失得乾乾淨淨,轉而開始安慰葉慕,
“瞎說,你給嫂嫂傳消息能有什麼錯?是他自己小心眼,就因為這點小事就離家出走。”
葉慕眼眶泛紅,泫然欲泣地說道:“可是阿娘,我真的擔心阿兄一個人在外麵,他出門在外,萬一遇到麻煩可怎麼辦?咱們不去找他,真的合適嗎?”
“就算遇到麻煩,那也是他自找的,怨不得彆人!”寧夏語氣冷淡,
“去找了他一回,讓他嘗到了甜頭,往後但凡心情不好就往外跑,誰有閒工夫天天去找他?都已是成年人了,還整日給家人添麻煩。”
葉慕稍有狀況,全家人便傾巢而出,關懷備至。
而葉塵消失二十餘天,下落不明,在寧夏眼中卻是個麻煩。
若葉塵還活著,定要去問個明白,阿娘為何能冷漠至此?
正說著,葉孤城和葉陸赴宴歸來,兩人臉上泛紅,眼神帶著微醺之意,想必是喝了不少酒。
“這麼晚了?怎麼還沒休息?”葉孤城脫下外袍,遞給丫鬟。
“還不是商鋪的事兒,阿娘執意不肯鬆口,說要留給葉塵。”
葉陸坐到椅子上,接過丫鬟遞來的茶,喝了半杯,才慢悠悠開口:“祖母自幼就疼愛葉塵,她不肯也在情理之中。”
“這樣吧,反正近來生意不錯,我和阿爹商議過了,把我和弟弟們,以及阿爹的部分商鋪分給慕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