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愣了一下，然後微微點了點頭。
“兄弟，你要是信得過我……明天晚上11點，你把魚送……第三棉紡廠後門，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秦守業眉頭微微一皺。
“你是……”
“兄弟，彆壞規矩！”
“那行，明天晚上我給你送過去，不過先說好了……甲魚我保證能活，魚的話……我隻能保證新鮮，不能保活。”
“這麼遠的路，我不能用水車給你拉過去吧？我隻能裝麻袋裡給你運過去。”
“行，隻要新鮮就行……你提前過好秤。”
“那你們不過秤啊？”
“當然要過……你過你的，我過我們的，到時候兩個數一對，大差不差的就行。”
“免得你覺得我們的秤有問題。”
秦守業笑著點了點頭。
“大哥，還是你會做生意……”
“那這兩桶……”
秦守業不想提回去了，今晚上出來一趟，總不能空手回去吧？
“我要了……你這兩個桶一起賣給我……”
“大桶不賣，我還留著裝魚呢，小的可以賣給你！”
“那我咋拿啊？”
“我有麻袋，給你裝麻袋裡！”
秦守業說著走到坐的地方，把地上的麻袋拿了起來。
剛才他怕弄臟褲子，鋪地上的。
“那咋過秤？”
“大哥你也是爽快人，咱們大概齊約摸著算一下就行。”
那個男人點了點頭……
“那行吧！”
倆人忙活了一陣子，秦守業把甲魚和魚一起裝進了那個麻袋裡麵。
甲魚大概有六十二三斤，魚有八十七斤。
“小兄弟，甲魚我給你一塊六，魚給你一毛七分錢一斤。”
“明天你把剩下的那些送過去，我也給你這個價。”
“大哥，漲點吧……這也不是花你自己的錢……”
“甲魚一塊八一斤，我一斤給你一毛……魚一毛八分錢一斤，一斤裡我給你一分。”
“明晚上交易完了，我就偷偷把錢數給你。”
秦守業這麼說，也是想試探一下……一下子買這麼多，還讓他明天把剩下的都送過去。
地點還約在了第三棉紡廠後門……他覺得這個人應該就是第三棉紡廠的。
這年頭，流行吃大鍋飯，哪個廠子搞得好，還能被表揚……彆說棉紡廠了，連勝利鋼廠這種硬牌廠，一個月都要搞兩三次大聚餐。
可現在物資緊缺，搞聚餐沒肉就顯得寒酸……豬牛羊肉不好買，那就隻能想辦法弄一些水裡的東西了。
既然不是花自己的錢，那給他一些回扣，大家雙贏也不是不行。
那個人猶豫了起來……
“大哥你放心，晚上交易完了，我也不能不認賬……”
秦守業說著，就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包中華煙，塞進了那人手裡。
那人借著月光，把煙湊到眼前看了一下，然後就笑嗬嗬的揣了起來。
“農民兄弟也不容易……”
“甲魚兩塊，我要兩毛！魚兩毛，我要三分！”
秦守業心裡臥槽了一句……這孫子比他想的還要貪啊！
“大哥，魚本來就沒多少錢……兩分吧？”
那人思索了一下，然後一臉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甲魚我給你一塊六，魚給你一毛七分錢一斤……明天有人問，你就說甲魚兩塊，魚兩毛！”
秦守業知道，他這是想今天也撈一筆。
“沒問題！”
接著兩個人就算了賬。
甲魚按照60斤算的，魚按照85斤算的，最後男人從黑色皮包裡，拿了一遝錢出來。
數了132塊錢出來……
接著21塊5毛5分錢出來。
那是他今天該拿的回扣！
剩下的110塊4毛5分錢，他遞給了秦守業。
秦守業笑嗬嗬的把錢接了過去。
“大哥，你拿的動嗎？”
“你騎車沒？我把東西給您送出去？”
那個人也不想弄臟衣服，就點了點頭。
“小兄弟，麻煩你了！”
“這有啥麻煩的！俺們鄉下人，有的是力氣！”
剛才這人說他是農民兄弟，肯定是把他當成郊區哪個村裡的人了。
秦守業索性就順杆爬了……
農民兄弟好……這好也能解釋他為啥能弄到這麼多魚了。
那人幫秦守業提著鐵皮桶，他背著麻袋就跟了上去。
兩個人離開小樹林，往北走了幾百米，然後那人就放下水桶，從一片草叢裡拖出來一輛自行車。
他把車子撐好，秦守業把麻袋放到了後座上，麻袋後座上的繩子，把麻袋給捆好了。
“小兄弟，明天晚上11點，你可彆遲到！”
“大哥你放心，絕對不遲到！”
“到時候……你也彆多說話！”
秦守業知道他擔心什麼！
“大哥，這甲魚兩塊，魚兩毛，我不可能記錯！”
那人點點頭。
“那……”
“交易完了，我就把你那份給你……”
“行！”
那人沒再多說啥，腳下一用力，就把車子騎出去了。
秦守業提上那兩個鐵皮桶，然後就哼著小曲回了那個小樹林。
剛到樹林邊上，他又被攔住了。
“大哥，我剛才給錢了……”
“那是剛才！”
“我……東西賣完了，想買點東西。”
攔著他的人也沒廢話，看了看他手裡的空桶，然後就讓開了。
黑市的規矩，進去賣東西，要交錢！
買東西不用交錢！
原因也很簡單……賣東西，那是借他們的地方發財，自然要分利給他們。
買東西，要是交錢，那就沒人來了……沒人買，那些賣東西的還能來？
賣東西的不來，他們賺誰的錢？
黑市交易，違反了現在的政策和法律，但黑市的組織者卻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徒。
他們比那些地痞流氓要守規矩……
秦守業提著兩個水桶，進去瞎轉悠了起來。
看到有買東西的，就湊上去問一下……
“大哥，你籃子裡……”
“雞蛋，要嗎？自家雞下的，一個三分錢。”
“太貴了……”
“那一毛錢三個！”
秦守業翻了翻白眼。
“大哥，你當我不識數啊，三個才九分錢，你要我一毛！”
“那一毛錢四個！”
“這還差不多……你有多少？”
那個大哥掀開了籃子上的布。
“37個……你給我……”
“一塊錢！”
“大哥，你這麼做生意，不怕挨揍啊！”
“我把籃子也一起給你！”
“一個籃子你要我九分錢！”
“還有這塊布呢……回家當抹布……”
秦守業沒再和他掰扯，掏出一塊錢遞給了他。
那人走到亮堂一點的地方，仔細的看了半天，才把籃子遞給秦守業。
秦守業把籃子接過去，放地上數了起來。
“一個……十個……三十四個……大哥你這數不對啊！”
秦守業一抬頭，發現那人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