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 14
大概是因為認識陳局的緣故，沈搖看序言的時候，總會不自覺帶入平靜說話時候的陳局模樣。
《怪物心理學》這一類工具書大都是理論奠基，會偏無趣。
陳局又是一個沉穩，寡言的人。
但這兩者湊在一起，卻有種莫名和諧，溫和與寧靜在其中，仿佛讓這本書忽然有了溫度。
這種奇妙的化學反應，就像看一個內心溫和平靜的人，字裡行間卻蘊藏著鮮活。
沈搖想起昨天在陳記宮廷羊排鍋的時候，陳局也是充滿煙火氣的一個人。
尤其是，陳局給老板曬出點評照片，和團購買單的時候……
沈搖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很有趣。
就是這種感覺，連帶著她看這本書的序言時也覺得裡麵蘊藏著一股淡淡的煙火氣息。
和莊重嚴肅的學術書籍不同。
沈搖忽然有些期待這本工具書裡的內容。
期待書裡會介紹的各類形形色色的怪物們，還有它們的內心活動與行為分析。
以後在和它們打交道的時候也遊刃有餘。
雖然是部門內部的工具書，她的直覺卻告訴她應當很有趣。
要有紙質書就好了……
沈搖如是想。
“咕嘰咕嘰咕嘰……”
走廊外的聲音已經響了好一會兒了，但沈搖沉浸在閱讀中，分毫沒有留意。
“估計咕嘰咕嘰……”
小不點兒又在門口停留了一會兒，一雙“卡姿蘭”大眼睛像是在往辦公室裡偷偷看，又像是在禮貌等待。
又等了好一會兒，辦公室裡的人還在認認真真地點擊鼠標，看著資料，大概是不會發現它的了。
哎呀~大眼睛轉了轉，然後輕輕“咳”了兩聲。
隻是正好其他辦公區域傳來更重，且拖長的咳嗽聲，直接將大眼睛的輕咳聲給蓋住了。
大眼睛：“……”
大眼睛眨了眨，又思考般轉了一圈，然後輕輕往門口靠了靠，然後小聲道，“沈搖，你在忙嗎？”
這個聲音，是鐵憨憨？
沈搖立即回頭，但左顧右盼，甚至起身到門口，往門外左看看右看看，也什麼都沒看到。
但是，她剛才確實聽到聲音了……
“沈搖，沈搖，我在這裡，我在這裡~”伴隨著“咕嘰咕嘰”的跳躍聲，沈搖終於發現了門口這裡，一搓一直在躍動的，像一個玩具魔方一樣的——屏幕上有一對可愛大眼睛的小小正方體機器人。
“鐵憨憨？”沈搖驚喜。
她確定這是鐵憨憨的聲音。
“是我是我。”
電子屏上的嘴角微微上揚出一個弧度。
雖然這和沈搖之前想象的不太一樣，但這幅模樣的憨憨卻還是讓人忍不住驚喜。
“真的是你？”沈搖友好蹲下來，鐵憨憨就不用一直抬頭看她了。
“我是不是和你想象的有一點兒不一樣？”鐵憨憨主動問起。
嗯，很大一個點兒。
鐵憨憨“伸手”——一隻萌萌的小機械爪爪，是要和她握手的意思，“很高興認識你，沈搖。”
沈搖也很正式得和鐵憨憨握手。
“他們說用人類的禮節和你們相處，你們就會覺得我們很友善，所以我們以後就是同事了，請多多關照。”鐵憨憨的中文簡直可以達到專業八級水平。
不虧是在事務單位內部工作的怪物機器人。
“我叫沈搖，憨憨，很高興認識你。”
沈搖禮尚往來。
“那麼，接下來，我要握手咯~”鐵憨憨說完，剛才的圓球一樣的小手上縫隙打開，並收縮，露出裡麵同樣可愛的小鉗子。
小鉗子輕輕地握住她的手，搖了搖，這樣就完成了同事間初次見麵的友好握手儀式。
握手儀式完成後，小鉗子收縮回去，剛才的小圓手重新合攏，恢複了之前圓嘟嘟的樣子，一氣嗬成。
沈搖刮~目相看。
鐵憨憨顯示屏上的大眼睛也露出好奇的表情，然後主動問起，“我還有其他模樣的手，你想看看嗎？”
難得同事這麼熱情，沈搖點頭。
鐵憨憨也很開心。
“這個是可以清理花盆垃圾的長鉗子手。”
鐵憨憨說完，圓手重新打開，然後伸出一個類似可以夾東西的夾子，然後雙層再伸出，順便夾起了過道上的垃圾，放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裡。
沈搖：Σ⊙▽⊙"a
“這個是切菜手。”
鐵憨憨說完，夾子收縮，出現了一把類似於鋒利匕首的小手，將過道上的落下的葉子切成了粉絲那麼細。
沈搖：Σ⊙▽⊙"a
“還有乒乓球手。”
折疊乒乓球拍出動。
“卡拉ok手。”
麥克風模式出現。
“空氣清新手。”
噴射管道，噴出空氣清新劑。
“奪命剪刀手。”
一頁不知道哪裡憑空出現的a4紙，呲溜，空中碎紙機。
沈搖：Σ⊙▽⊙"a
沈搖：Σ⊙▽⊙"a
沈搖：Σ⊙▽⊙"a
……
終於，到憨憨說出“拆房子穿牆手……”的時候，沈搖：??｀??Д????!!
“可以了憨憨，很全麵了，真的。”
沈搖誠懇。
鐵憨憨的大眼睛眨了眨，驚訝道，“真的嗎？”
沈搖點頭，“真的。”
鐵憨憨又變出了鼓掌手，開心道，“沈搖，你是第一個完整看到拆房子穿牆手的人~”
沈搖腦海裡開始腦補。
鐵憨憨剛長鉗子手時，老滕就會直接製止了。
張科應該會直接關門。
這麼看，她確實很有可能是唯一一個能看到穿牆手這裡的人。
沈搖心中唏噓，趕緊換話題，“憨憨，我可以問你一個很私人的問題嗎？”
鐵憨憨點頭，“當然可以呀~”
鐵憨憨很喜歡她。
沈搖托著腮，靈魂拷問，“憨憨，你真的是鐵做的嗎？”
鐵憨憨乾不溜脆搖頭。
又因為是正方形的腦袋，腦袋一搖，棱角都成了圓形弧度的殘影。
“哎喲~我把頭晃暈了~”鐵憨憨說完，趕緊伸手扶了扶自己頭。
沈搖有被可愛到。
“對不起，我最近在學習人類的搖頭，但是我的構造好像不太適合搖頭。”
鐵憨憨還稍許有些東倒西歪。
電子屏幕上的眼睛也變成了轉圈圈的星星眼。
沈搖幫忙“固定”它。
“謝謝。”鐵憨憨終於能停下來，星星眼也在恢複中，然後一麵恢複，一麵說話，“沈搖，我不是鐵做的，我是陶瓷做的。”
“陶瓷？”沈搖意外。
鐵憨憨驕傲，“我可能是世上唯一一個陶瓷機器人怪物。”
沈搖忍不住想提要求，“憨憨，我可以摸摸你嗎？”
陶瓷材質的機器人怪物，她還是有些覺得不可思議。
“當然~”鐵憨憨不介意。
沈搖竟然看懂了它在朝自己低頭，讓她伸手摸它的頭。
其實這個動作很微小，如果不是恰好的角度是看不出來的。
鐵憨憨在用人類習慣的方式配合她。
沈搖真的喜歡眼前又小又可愛的憨憨。
而且，真的是陶瓷質感。
沈搖腦海中的天馬行空又增添了一筆。
“怎麼樣？憨憨是陶瓷吧？”隻有小孩子才有的童聲童趣。
“千真萬確。”沈搖充分肯定。
鐵憨憨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憨憨隻有腦袋才是陶瓷的喲！”
沈搖又忍不住笑起來，“既然你是隻陶瓷腦袋，為什麼要取鐵憨憨這樣的名字呀？”
“這是一個太長的故事……”鐵憨憨攤手，“以前我有一個最好的朋友，它是鐵做的，最後它融化了，它把它的鐵水給了我，我就決定叫鐵憨憨了。”
沈搖沒想到這麼短的時間聽完了一個精簡而又蕩氣回腸的故事~
“它叫什麼名字呀？”沈搖是想安慰它。
鐵憨憨眨了眨眼睛，“它叫鐵，我叫憨憨，所以我現在叫鐵憨憨了。”
沈搖：“……”
“不用安慰我，我不已經不傷心了，因為我和我最好的朋友在一起。”鐵憨憨的語氣確實輕鬆。
沈搖想起丁主任那句“有時候，怪物們的想法和人類有很大不同”。
“要不要到我辦公桌上來，水果盤在桌上。”沈搖提議。
憨憨的電子屏上的頓時出現一對“心心眼”，短短的手臂也模仿人類的動作做了一個期待的手勢，“好呀好呀~”
“我抱你上來，還是……”沈搖是想問，還是你自己跳上去，或者怎麼上去？
“你可以攤開掌心嗎？我坐你的掌心上去。”
這個“坐”字很傳神了。
……
接下來的相處很融洽，也很愉快。
鐵憨憨抱著果切在一旁“吱吱吱吱”得啃著，像一隻萌萌的小鬆鼠。
沈搖在電腦麵前一麵按著鼠標，一麵聚精會神看《怪物心理學》的資料。
兩人相處得很和諧。
互不打擾，又互為對方的看書下午茶搭子。
這樣的午休也十分有愛~
一直到辦公區的輕音樂響起，沈搖看了看時間，13:55。
是提醒午休時間即將結束了。
鐵憨憨摸了摸自己“圓溜溜”的肚子，中途還打了一個小小的嗝。
“我要回去工作咯~”鐵憨憨衝她眨了眨眼睛，可愛道，“我等會兒就去把你的文件送過來，剛才係統顯示簽收了，我知道在哪裡。”
沈搖反應過來，憨憨可以連接係統網絡。
它在哪裡都可以工作，也不耽誤工作。
“好的，謝謝你。”
“沈搖，謝謝你的茶歇。今天的午休很愉快。”
憨憨有四個輪子，輪子上“膝蓋”輕輕驅動就站了起來。
這些細小的動作賦予了憨憨很多人的動作和習慣，沈搖想，大概是一直和特移局的人呆在一起，憨憨耳濡目染了，所以它也習慣了和人類一樣，坐下，站起來？
這些思考本身就很有趣，尤其是在看了《怪物心理學》開篇之後。
“我先去工作啦，沈搖我以後還可以來你這裡午休嗎？”憨憨再次眨了眨眼睛。
“當然可以。”
聽到沈搖肯定，鐵憨憨很高興，“我不會打擾你看書的，你要不要看我玩雜技？”
雜技？
還沒待沈搖反應，鐵憨憨自己大喊一聲“biu~”
然後沿著桌角邊，像90度垂直滑雪一般滑了下去！
沈搖有一瞬間是擔心它的陶瓷腦袋，但很快，又放心下來。
鐵憨憨平穩得站住，很顯然不是第一次了。
“走啦~”這次，胖胖的圓手背在伸手，同沈搖告彆後，就像滑冰一樣，姿勢優雅地從辦公室裡“溜”了出去。
四個輪子滑冰。
每次滑的時候，都有三個輪子抬起來。
沈搖越發覺得鐵憨憨就是喜歡和人類在一起，而且還會主動模仿人類。
剛才就是模仿人類在滑冰。
沈搖想起了《怪物心理學》開篇的第一句話。
—— 當你在觀察怪物的時候，怪物們也在小心翼翼地觀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