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道:“可是,你們已經在官府過了文契,珠璣姑娘就是這裡的新東家。”
薑嬤嬤氣憤道:“你是個什麼東西,你讓珠璣姑娘出來,夫人與珠璣姑娘之間的事,你又豈能知曉?”
屋內走出一個身材高挑、裝扮明豔的女子。
女子麵無表情、眼神堅定,在見到魏氏的那一刹,整個人身上散發著一股冷肅的氣息。
走到胭脂行門口,她與魏氏對視了一眼,麵色疏離地施了一禮。
“夏夫人。”
眼前的這個惡婦,便是害得她家破人亡的仇人。
苦澀滋味在心內肆意蔓延。
想著她那良善正義的母親,和無辜受牽連的父親,以及自己在蒔花樓度過的十幾年煎熬難耐的日子,她現在很想直接上前將這個惡婦一刀砍死。
但她答應過夏桉,她得忍下這一時。
魏氏見了珠璣,神情肉眼可見地緩和下來。
她幾步走上前去,親切地問道:“珠璣,這是怎麼回事,這些夥計怎麼能將鋪子的牌匾給摘下來了?是不是他們擅做主張?”
珠璣麵無表情道:“夫人,並不是他們擅作主張,是我要整治鋪子,讓他們做的。”
魏氏蹙蹙眉:“這是何意?還有,這些夥計,我怎麼一個都不認得?從前的那些人呢?”
珠璣道:“夫人,這些夥計是我新找來的,從前那些夥計,懶惰無狀、仗勢欺人,都被我換下了。”
魏氏一聽,有些不快:“你怎麼能擅自辭退我的人?”
珠璣神色平靜地看著魏氏:“夫人,這胭脂行已經是我的了。我做主經營,有問題嗎?”
魏氏感覺出了她的不對勁:“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珠璣目光含著暗芒:“那夫人又是什麼意思?”
魏氏不悅道:“這胭脂鋪怎麼就是你的了?這裡不過是讓你代管而已,你豈能擅作主張,辭退我的人?現在我要收回了,你給我弄成什麼樣子了?”
珠璣朝前走了一步:“夫人,我們是在官府過了文書的,這胭脂鋪如今是我名下的產業,而我,現在並不想將它再轉讓出去,夫人,你想多了。”
圍觀的人似是理出了頭緒。
“原來,這夏夫人此前將胭脂行轉給這位珠璣姑娘,現在又想要回來了。”
“那還能由著她嗎?這買賣又豈是她說轉讓就轉讓,說要回就要回的?”
“是唄,夏夫人素來行事霸道,可也不能霸道成這樣啊。”
“誰說不是呢,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得按規矩辦事不是?”
魏氏目光愕然地盯著眼前的珠璣,怎麼回事,珠璣怎麼跟變了個人似的。
她認識的珠璣,熱情、乖順,將她奉做最敬愛的長輩。比自己生的女兒,更像她的女兒。可眼前的女子,淡漠、疏離,仿佛她們是公事公辦的陌生人一樣。
她納悶盯著珠璣這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道:“你真的是珠璣?”
珠璣道:“夫人,我不是珠璣是誰?”
魏氏疑惑地在她臉上梭巡:“珠璣,你是在與我開玩笑的吧?”
否則,眼前的這一幕,說不通啊。
珠璣沉默了幾秒,道:“夫人,這不是玩笑,這胭脂行,我是給了您銀錢接手的,一切都符合法度。以後,這胭脂行,我要如何管,要如何經營,自是可以由我自己做主。夫人若是光顧,珠璣歡迎。若無其他事,請夫人莫要乾預夥計做事。”
魏氏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你是不是瘋了?啊?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是誰?當初不是你說暫時替我管著這胭脂行,待我周轉過來,就還與我嗎?你現在是要跟我耍賴?”
珠璣臉上仿若覆了一層冰,語氣生冷堅決。
“夫人就當我是在耍賴吧。”
“你?你?”不知為何,魏氏突然心裡有些抽痛,“珠璣,你從前不是這個樣子的。從前,你尊敬我仰慕我,將我看做自己的親人一樣關懷備至。你,你這是怎麼了?你可知道,我是要認你做乾女兒的!”
珠璣胸口一陣惡心。
“做夫人的乾女兒,珠璣不敢高攀。”
“那你,那你也不能在這個時候,與外人一樣對我落井下石啊!我們可是知己好友啊。”
珠璣自嘲地扯扯嘴角:“夫人,我也不想做落井下石之人,但是,如今我卻做的心安理得。總之這胭脂行,我是不會還給夫人了,夫人,你放棄吧。”
魏氏此時徹底明白過來,眼前的珠璣,再不是從前的珠璣了。
她抖著手指著她:“珠璣,你這是找死!你等著,你給我等著!”
說著,她轉回身憤怒地上了馬車。
珠璣看著夥計們手裡舉著的新招牌。
“穗香胭脂行”。
這個名字,是她取的。
她揚聲吩咐道:“換!”
周圍的人附和道。
“就是的,珠璣姑娘,這牌匾你該換就換。”
“這夏夫人向來霸道,胭脂鋪被她做的稱霸一方,早就該治治她了。”
“誰說不是呢,就連我們周圍這些商家,也都得聽她的,簡直跋扈的很。”
“這回胭脂行不在她名下了,看她還管的了其他人?”
魏氏聽著那群人的議論,氣得臉色漲紅:“他們簡直反了!”
一日之間,京中所有的“金花胭脂鋪”,全都換成了“穗香胭脂鋪”。
由魏氏打造的胭脂帝國,在這一日,徹底消失在京城的舞台。
珠璣站在胭脂行的門口,看著新換好的招牌,眼裡閃爍著溫熱的淚。
她腦海中沒有娘親的記憶,但此時仿佛與娘親建立了某種連接。
她感激夏桉,讓她活成了一個明白的人。
讓自己的人生,不再是飄搖的浮萍,讓她找到了她自己。
魏氏從金花胭脂行離開後,直接去了劉管事的家中。
自從魏氏將所有的產業都處理了之後,劉管事也跟著無事可做。
後來又聽說錢莊出了事,他也徹底沒了做事的心思。
此時見魏氏來了,他頗有些意外。
他讓娘子給魏氏奉了茶,然後對著魏氏遺憾道:“夫人,事情我都聽說了,您也想開些,好在侯爺出馬幫你處理了,這個結果已經很好了。”
魏氏訥訥道:“想開些?我想不開。”
“夫人,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無論多難以接受,您還是得麵對現實。”
魏氏看著她:“劉管事,我好像又被騙了?”